那金色的藥水,看著它熠熠奪目的光茫,一個身影浮現在腦中,苦笑了一下,他若是看到了,會哭死吧。留下他一個人,真是對不起了。千頭萬緒的想法,千絲萬縷的情結,都隻能留到來世去訴說了。
天信喝下了那瓶藥。
沒有想像中的劇痛,沒有肝腸寸斷,沒有鮮血淋淋。平靜得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麵前的人滿意地笑了笑,道:“任務已經完成了,屬下告退了。”
安靜的奇怪,天信百思不得其解,難道天文放過自己了?不可能的,他的弟弟,他最了解,自己這麼大一顆不定時炸彈,是絕對不可以留著的。可是,又為何他沒有當即死亡?
在接下來的幾天之內,他才知道自己喝的到底是什麼。
那是一種極為罕見的毒藥,喝的人會像高燒病人般全身無力,隻能躺在床上,等待死亡。毒發也不快,三天到一周都行,外人看上去,就像一個人小病沒有及時治療,導致死亡一般,全然不會想到中毒。
這已經是天信躺在床上的第五天了,憑著自己的醫學,天信明白,不是今晚就是明早,反正是活不過明天中午了。
一個陰影擋住了窗外的光茫,天信怔怔地看著來人,苦笑:“我還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會來見我了。”
來人沒有說話,隻是將手放在天信額上。
“不用看了,我馬上就要死了,不會出什麼意外的。不過我還以為,你會用比較變態的方法把我折磨死,沒想到你卻不願背上軾兄的罪名。”
“…哥哥。”天文終於開口了,“我想要的是王位,不是你的命,你當初若信守承諾,我也不會做到這一步……再說,是你先挑起戰爭的。”
“我明白,我不會你的。”天信打斷了天文的話。
天文有些驚異地看著天信,笑笑:“你還是那麼老好人。”
“…哥哥,對不起。”
“道歉不能改變什麼,就算有機會再來一次,你也會選同樣的道路的。”天信幽幽地說,“我們…到底沒那個做兄弟的緣分,你太在乎王位,才會這麼痛苦。”
“是,我太在乎王位,所以不擇手段。你呢…你在乎什麼?”
天信一怔。
“是他吧…少風方歆。他在摩耶族吧……”
“別碰他!”原本一直平靜的天信忽然怒吼,天文嚇了一跳。隨即笑了笑:“我答應你,我不會傷害他。這算是,我對你的補償。”
天信盯著天文,緩緩道:“好,讓我最後,再信你一次。”
“再見了,哥哥。”天文起身,將一件披風蓋在天信身上,走出了房間,又說了一句:“對不起……”
天信看著身上那件披風,在自己被封為太子那天,在天文醉酒的那個夜晚,在微涼的那個早晨,他將這件披風給了天文。
如今,算是物歸原主。
“等等!”天信忽然叫住了天文。
天文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看著天信。
“以前…我答應了他一件事。現在…怕是沒辦法完成了。你幫我好麼?”
“什麼事?”天文的聲音沒有起伏。
“我對他說,我要做一名曠古名君,將蘇師族推至鼎盛。可是,如今的蘇師王是你,所以,你代替我辦到這一切吧……”
天文有些驚訝,反應過來後,笑道:“好,我不會讓你白死。至少,我要你在地下看著,我當蘇師王,才是正確的!我會做得比你好!”
天信亦滿意地笑了。
今晚沒有月亮。
漆黑的夜靜得出奇,天信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急促的,不穩的。他閉上雙目,腦海中閃現出一幕又一幕影像,從他還隻是個不經世事的小孩,到遇見少風時看到的那雙美麗的紫瞳,又是天文小時候的笑顏,到如今的兄弟相爭,幾十幾百幕的情景,就這樣一禎一禎地閃過,最終,定格在一個人身上。
天信感到有什麼液體,滴在自己臉上,睜開眼,看到的,就是剛才想到的那個身影。那雙清澈的紫眸不知所措地看著自己,全然不知該如何是好。那雙眼睛裏留露出來的,是不甘、不舍、以及悲傷。
天信伸出手,拭去那人臉上的淚:“別哭了……”
嘶啞的聲音全然讓人想不到,他那是個正值盛年、意氣風發的蘇師族太子天信蝶舞。少風更加泣不成聲,那灼熱的眼淚似要將天信燒傷一般。
“別哭了…”天信又安慰一句。
“天信,天信……”少風迷亂地呼喊著天信的名字,“你是我的,我不要讓任何人帶走你,天信……你隻是我的天信…你不是蘇師族的太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