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趙辭如何能想到,那叫雪舟的小傻子竟是出自懷虛穀?!
趙辭武功不弱,然而音殺派皆屬純正內功門派,所長根本不是拳腳功夫,趙辭與白靖芳若是近身擒拿或劍搏劍,恐怕還有兩分生機,可論內力,便簡直是班門弄斧,貽笑大方。
更何況,趙辭哪裏知道,他麵前這謫仙般的男子與當年所見少年之間的差距又是天與地,他麵對的可是那下一任的懷虛穀穀主。
趙辭暗提內力,然而無濟於事,自笛音中送出的真氣猶如漫天細雨,密密匝匝,直要將他刺穿得體無完膚。
血紅一口接一口嘔出,趙辭竟是連半步也無法踏前,而白靖芳始終漠然地看著他,不曾移動寸許,隻有那玉笛上的纖長手指十分優雅地按壓笛孔,輕易地操縱著他人的生命。就如……他也曾被對方如此輕易地操縱過……
就在這時,趙辭目光一凜,竟是又見到了一個更加意想不到之人!
那人站得離他們十分遙遠,可趙辭哪能認錯?他強忍下翻騰的血氣,大聲道:“崔錦在寒玉潭外,他身中——”
不等他說完,笛聲忽而高亢起來!像是為了堵住他的聲音,狂暴地猶如憤怒的野獸,誓要撕咬開他的咽喉。白靖芳的眼中終於出現了憎惡和怒火,幾欲將麵前之人燒成灰燼。
趙辭口鼻之中都是濃血,連耳中也淌出鮮紅,他猛咳一聲,卻是斷斷續續道:“他身中……奇毒……我要找毒聖……救他!”
遠處之人靜立許久,直到趙辭不堪重傷地跌坐在了地上,那人才緩步上前。
白靖芳心中十分清楚杜夢樓在他身後,可他並未停下笛音,在至趙辭死地之前!
一聲輕咳自後傳來,白靖芳簡直是要發狂,他收起笛子猛地轉身道:“為什麼?!”
血絲自杜夢樓唇角溢下,他抬起手背抹去,輕聲道:“我去看看他。”
白靖芳一語不發,直直地盯著麵前之人,他表情幾乎扭曲,不可置信地看著杜夢樓從他身邊經過,他僵立原地,半晌後等到的是身後背著崔錦與他擦肩而過的哥哥。
杜夢樓將崔錦安置在了藥室,當他走出時,並未見到白靖芳的蹤影,反而是趙辭正滿身是血,狼狽不堪地守在門外的不遠處。
杜夢樓走近趙辭,想了想,道:“你是如何能進來寒玉潭?”
趙辭不語,隻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信箋遞給對方。
杜夢樓接過後打開看了起來。
這封信是以昆侖沈慕來的名義寫給毒聖霍成君的,信中言道崔錦所中之毒為“赤血弘侯”,乃世間至陽至烈之毒,唯千年冰蝣或可解,言辭十分委婉謙遜,希望能得毒聖相助,救人一命。既然是沈慕來的提點,那趙辭能進入寒玉潭就並不奇怪了。
“救他!”趙辭忽然出聲,竟是跪在了杜夢樓麵前,緊緊望著對方,那神情急迫而無助,哪裏還有半分王爺的尊貴,“我要見毒聖!毒聖在何處?”
杜夢樓靜靜望他一眼,輕聲道:“湘城。”
言罷轉身便返回了藥室之中,反手將門闔起。
趙辭怔了怔,突然發瘋似地朝那屋子衝去,然而他的手還未碰到房門便被一股強勁的力量震飛了出去,跌翻在地。
白靖芳不知何時出現,他站在藥室之外,俯視著地上的趙辭。
趙辭不肯甘休,一次次爬起走向前,一次次在即將靠近時被白靖芳的內力震開!
趙辭自知不是白靖芳的對手,他也不管自己此時的形貌如何難堪,竟是笑了笑,道:“果然風水輪流轉,你要報仇便對我來,崔錦於你們總有過救命之恩,何必為難他?”
白靖芳垂著眼簾,倚在門邊,似乎是閉目養神,對趙辭的話根本不聞不答。
“雪舟——”
趙辭方開口,臉頰上便傳來一股巨痛!腦袋猛地偏向了一旁。
白靖芳抬眼看向他,聲音又冷又沉,“閉嘴。”
藥室中,杜夢樓放下了手中的毒典,輕輕閉了閉眼,半晌後才緩緩睜開。
赤血弘侯……千年冰蝣……
杜夢樓走到昏睡不醒的崔錦身旁,視線最終鎖在了那腰間掛著的一枚雲形玉佩之上。將他與白靖芳帶出寧王府的信物……
欠?不欠?
早就說不清了……
但願是最後一次……
水氣彌漫的藥室裏,崔錦與杜夢樓赤身對坐在巨大的藥桶之中,桶內放著幾十種至寒之毒。杜夢樓手中是一根極細極長的冰針,已在兩人的胸口處分別刺入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