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當中各式名詞的變革、傳說背後隱藏的現實真相……等等,這些主題在《京極堂》係列故事裏不停地以或大或小的比例出現,換句話說,在這個係列作品當中,看起來像是京極堂因為各種緣由出馬解謎,但事實上,京極堂在本係列作品裏,一直在替角色們(以及讀者們)做“闡釋文化的源流變化”以及“辯證觀念的混雜謬誤”這兩件事。

這些材料在《塗佛之宴》中,依然一樣不差地全數到齊。

再從另一個角度思考:《京極堂》係列作品中,絕大部分故事與京極堂這個角色並無直接相關,每個故事的起因,可能是小說家關口巽帶來的巷議街談,可能是木場刑警遇上的古怪事件,《鐵鼠之檻》雖然是京極堂出遊時遇上的事件,但直接涉入故事裏明慧寺連續殺人案件的,其實是敦子與攝影師鳥口守彥。真正與京極堂關係較深的故事,是係列作的第二部作品《魍魎之匣》,這個故事揭露了京極堂在戰時被征召的過往,因此之故,京極堂才會在眾人還不清楚那個狀似箱匣的研究中心內裏情況時,就已經將所有線索串起。

這麼說起來,這個係列的主要角色京極堂,究竟是怎樣的人呢?

雖然一直在各個故事裏擔任有實無名的偵探職務,但京極堂既不是坐在辦公室裏等待委托的專職調查人員,也不是走到哪裏都會遇上凶殺案件的業餘推理神探;京極堂有三個身份,一是神社主人,二是陰陽師,三是舊書肆店長,如此設定,讓京極堂可以具說服力地對各地神社及祭典由來一清二楚、對古籍記載與傳說沿革如數家珍,也可以在故事的最末以黑衣陰陽師的裝束登場,進行用理性語言除魅的動作。此外,這個角色的名字也別有意義:京極堂本名中禪寺秋彥,“京極堂”是他的舊書肆店名,後來成為他的綽號,但這個名字原來其實是其妻千鶴子京都老家的甜食店商號——這個名字與實體之間的借用代換,正是係列故事當中各式妖物在不同年代不同文化之間變異的過程縮影。

思考至此,就會明白:《塗佛之宴》當中的各式食材,並不是從《備宴》當中才開始準備的。

《塗佛之宴——撤宴》以兩條線交錯開場:一是在《備宴》中拘留關口的警局,二是麵臨問題的村上一家。前者中關口因刑警的激進意見及與多宗轟動社會案件相關的紀錄而顯得可疑,但卻因他渾渾噩噩的自白而令人認為另有蹊蹺;此外,在醫局當中出現、仿佛沒有人注意到的“我”,真實身份究竟是哪個角色,十分令人好奇。後者的情節推進則與《備宴》中一再尋短的旅人產生連結,更進一步與“消失村落”出現了關聯。

在前作當中著力鋪陳的各線故事,在《撤宴》中開始一一接上榫眼。

“成仙道”、“指引康莊大道修身會”、“韓流氣道館”、“長命廷壽講”等等組織,以及“華仙姑”、“藍童子”、羽田製鐵的秘書及羽田出資讚助的研究者等等看似沒有幹係或者相互為敵的支線,以令人詫異的方式相互絞揉交纏成故事主線,隨著主線愈見明晰,讀者還會驚訝地發覺:這條長線的源頭,竟然埋在《魍魎之匣》當中,而故事接近尾聲、“君封大人”真麵目揭曉之時,居然還出現了一個與關口相關、在《姑獲烏之夏》開場時提及的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