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段(2 / 2)

我和妻子甫一下車,雙腳頓時陷進了厚厚的浮土裏。路上經過的摩托車後麵都帶出一條長長的煙塵,如果是汽車或者拖拉車,那不用說,更是“黃沙滿鄣來,故鄉幾千裏”了。

妻子心疼地看著自己的鞋和衣服說:“幸虧我長了個心眼,沒把我的漂亮牛仔褲和皮鞋穿來。”

餘以清抹著眼淚說:“我聽言桄說輞川多麼多麼美,還以為順便能度度假。結果呢,你們看看,我渾身是土,都要變成活兵馬俑啦。”

“別抱怨了!你們是來工作,工作,懂不懂?還有,小餘,你以後得叫沈諭表姐,叫我姐夫,記住沒有?”我得意洋洋地說。

“知道知道,我刑偵意識比你豐富。叫沈顧問姐姐還好,叫你姐夫我就覺得肉麻——不過,唉,既然是工作需要,我就當吃了個蒼蠅吧。”

我們一邊說笑,一邊打聽鄉政府的地址。當地人都十分淳樸熱情,我們三人按著他們指示的方向往前走,不久就出現了兩排貼著白色瓷磚的房子,房子四遭圍著紅色圍牆。我們看了一下,西邊院門左側刷著大字道“隻要進醫院”,右側則寫“一切我來辦”,橫批曰“輞川鄉醫院”。

妻子看了不禁啞然失笑說:“這家醫院口氣還不小呢。”

東邊的院門兩側倒是沒寫什麼,隻掛著一塊滿是灰塵的牌子,上麵寫著“輞川鄉政府”。

餘以清歎口氣說:“總算到了,到屋裏我非得照照鏡子,看看牙變黑了沒有?”

“順便也洗洗你的鼻子吧。”我笑著說。

“姐,”餘以清果然是警校受過專門訓練的,改口居然都不臉紅,“你看看他說的什麼話!”

妻子怒視我一眼說:“素質,注意你的素質!”

我們剛進院門,就看到裏麵的一扇刷滿綠漆的屋門倏地打開,裏麵出來一個戴著眼睛,瘦削異常,腰細得真有楊柳之姿的年輕女子。她打量我們一眼問:“你們是不是從北京來的言先生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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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一家之主的身份,趕緊邁步上前說:“沒錯,我就是言桄。這是我的妻子沈諭,這邊,呃,是我妻子,呃,姨家的表妹,餘以清。”

“嗬嗬,你們終於來了,快進屋吧,郭教授他們已經到了,就等你們呢。”

她轉身進去,餘以清湊到我身邊小聲嘟囔道:“還叫我改口,有你那麼介紹的麼?一般誰跟不相幹的人介紹表妹還說什麼姨家舅家的?我看你才要小心呢!”

我們三人走進屋子,一個大腹便便,臉色黝黑的中年男子立刻迎過來笑道:“你是言作家吧?我是輞川鄉的副鄉長關有海,郭教授他們也是下午到的。以後還要請你們多多宣傳我們鄉呢,我們今年決定把開發旅遊項目當成新的增長點來大抓狠抓,要讓輞川舊貌換新顏。”

我點頭應合,心裏卻惴惴地想:在現在這個物欲橫流的年代裏,不知道這片輞川淨土還能守的幾年寂寞啊。

一個頭發花白,舉止穩重的五十多年的人也站起來說:“你就是言桄吧,我是西京大學的郭複知。”

我們三個人趕緊上前握手寒暄,郭教授雖然是國內研究王維的翹楚,但沒有文人的酸氣,頗大度灑脫。他指著剛才引我們進來的那個清瘦女子說:“這是我帶的博士研究生,叫先嫵。”

先嫵上前,和我們蜻蜓點水般握手後淡淡地說:“先後的先,嫵媚的嫵。”

郭教授又從身後抻出一個大眼睛長頭發,白淨清秀麵孔,但目光總有些虛幻飄忽,好像不敢正眼看人的二十多歲女孩子介紹道:“這是我的寶貝女兒,從意大利留了幾年學剛回來,你們就叫她Lina吧。”

我們又趕緊對教授的千金紛紛點頭致意,我心想從意大利那種國家留學回來的女孩子居然還如此怕羞,果真像森嚴家教養出來的大家閨秀。

這時候一個麵容臃腫肥胖的中年人也湊上前來嗬嗬笑道:“我就不勞教授大人親自介紹了,我叫王國寶,是個業餘詩人。最近幾年很崇拜王維,所以經常去郭教授家請教。聽說有這麼難得的考察機會,自然要賴著他老人家把我帶來了。”

餘以清正好在前麵,便上去和他握手。姓王的見是美女,自然要把她手多攥一會兒,多搖幾下。妻子在後麵對我小聲哼哼說:“現在居然還有詩人,他平時靠什麼掙錢吃飯呢?你看看他手上戴著那麼名貴的一塊表……”

王國寶剛被餘以清麵有慍色地擺脫了騷擾,他便又朝我們走過來。我趕緊上前把妻子護在後麵,使勁捏著他肥厚的熊掌笑道:“王先生也寫詩麼?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瞻仰大作呢?”

“哪裏哪裏,不足掛齒,不值一提!”

妻子在我身後也趁機喊道:“郭教授,不好意思,我們本來就來晚了。現在人到齊了,是不是要早點出發去目的地呢?”

郭教授嗬嗬笑道:“不錯,應該早點出發了!說實在話,像我這種懶人,若不是聽說出土了和王摩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