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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軀幹部位也有幾個。“這些紅圈框住的———是什麼位置?”

“哦,這我倒沒想過。”法醫也來了興致,在死者身上大致比量了一下,“這是心髒,這是肝髒,這裏是小腸,這裏嘛,應該是胰髒,後背那兩個是腎髒……嘿嘿,有意思,都是可捐贈移植的器官。如果再加上骨骼、皮膚、血管和造血幹細胞……”他在死者身上比劃著,“……這家夥就全身都是寶了,嘿嘿。”

方木沒有笑,而是陷入了沉思。

據那兩個巡警講,發現麵包車的時候,它正停在醫大附屬醫院附近,而死者的身上又被凶手在可供捐贈的器官位置上畫了紅圈,難道他們是想把死者當作一個捐贈者棄置在醫院?

這是不可能的,且不說死者身份待查,就算是無名屍體,也會被醫療單位用作試驗和教學,不可能隨便割下器官用來移植的。也就是說,凶手的真正目的並不是讓死者捐贈器官,而是利用它的屍體來表達自己的某種情緒。

這又是一個儀式。問題是,在這三個人中,儀式的主角是誰?

魯旭的遺體告別儀式在龍峰墓園舉行,除了留守必要的警力外,幾乎全市的JC都來給魯旭送行。

告別大廳中央,魯旭身著全套製服,靜靜地躺在花叢中,遺容安詳。在他的腰間,一隻塑膠警用訓練槍插在槍套裏。這是方木送給他的臨別禮物。他為尋槍犧牲,就讓他帶著槍上路吧。當方木眼含熱淚向他三鞠躬時,眼前依然是魯旭在小酒館裏緊緊握住自己的手的樣子。“兄弟,兄弟。”

如果有來世,我們還做兄弟。

方木一直守在龍峰墓園。1月23日是沈湘的生日,如果羅家海尚未逃往外地,也許他會在近日來此地祭奠沈湘。

前幾日均無發現,23日當天上午,監控器裏終於出現了一對男女,經辨認後確認是沈湘的父母。二位老人在墓前耐心地打掃,擺設祭品,衝著墓碑喃喃自語,最後哭泣著相擁而去。此後監控器內再無可疑人員出現,在墓園的各個角落裏巡視的JC也不斷傳來“一切正常”的消息。邊平指示所有設伏人員保持高度警惕,做好羅家海夜間前來祭奠的準備。

夜幕漸漸降臨。在監視器前守候了一天的方木在邊平的再三催促下,拿起早已變涼的盒飯狼吞虎咽。正吃著,負責監視的同事忽然“咦”了一聲,隨後就大叫有人來了。

方木把盒飯一丟,起身撲到監視器前。雖然室外的天色已黑,但是啟動了夜視功能的視頻設備還是把圖像清晰地傳回到監視器上。大理石墓碑前,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正緩緩彎腰,向沈湘鞠躬。

方木盯著眼前的監視器,畫麵上的老人已經讓他的內心震撼到了極點!

周老師正在一間宿舍裏修理床鋪。他對方木的來訪頗有些意外,笑嗬嗬地問:“你怎麼來了?”

方木沒有笑,直截了當地說:“周老師,我想跟你談談———是關於沈湘。”

周老師仿佛被雷擊了一般渾身一震,手裏的扳手“當啷”一聲落在了地上。“好吧。”周老師捏緊雙拳,仿佛在鼓勵自己吐露一個難以啟齒的秘密,“你聽說過Skinner''s Box麼?”

“斯金納的箱子?”方木睜大眼睛,“你說的是伯爾赫斯·弗雷德裏克·斯金納麼?”可是,這樣一個備受爭議的科學家,和這些案件有什麼關係呢?

“八九十年代,那是一個思想遭受長期禁錮、又猛然噴發的時期。”周老師眼神迷離,“所以,我在擔任心理研究所的主任後,選擇了一個當時在我看來可能改變人類進化軌跡的課題———教化場計劃。”

“教化場,什麼意思?”

“斯金納夢想以行為工程學來建構人類社會,以行為理論來控製人類的行為。實事求是地講,我對此很感興趣,因為我在文革期間看到了太多違背人們本性的行為,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引發了那次全民性質的集體失常。如果能找到那種神奇的力量,我們將徹底強化人類的社會性,以此構建一個更為美好的世界。我們設想建立一個在外部影響人類行為的場域,並把它命名為教化場。”

“你的意思是……”方木突然感到一陣惡心,“用訓練來培養人類的個性進而影響行為———就像訓練動物一樣?”

“整個計劃隻有我和我的助手才知道內情。我們首先選擇了一些人作為實驗對象,然後安排誌願者在實驗對象的生活中人為製造一些突發事件,例如目睹性行為、突然被陌生人擁抱、帶至黑暗場所等等。然後改派其他實習生跟蹤記錄實驗對象在突發事件後的反應情況。當然,試驗的目的和內容對他們也是嚴格保密的。這樣,就可以確保實驗的目的和過程無人知曉。”

“後來呢?”

“斯金納證明了獎賞對於建立良好行為的幫助,而我將證明懲罰對於塑造人的行為同樣有效。可就在兩年後,意外發生了……一個誌願者強奸了試驗對象。”

“沈湘?”方木失聲叫道。

“對。”兩行眼淚刷地一下從周老師蒼老的臉上滾落下來,“我震驚得無以複加,整整一天沒有出辦公室。我開始思考我的所作所為是不是真正的科學研究,也第一次萌發了放棄實驗的想法。而之後發生的另一件事,讓我徹底下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