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戒耳朵正上方，長著一雙複眼。
黑色的，很小，隻有一顆痣那麼大，如果不是從達戒頭頂正上方俯視著仔細看的話，根本覺察不出來。這雙複眼，可以看清頭頂和身後的事物，剛好與紫色的雙眼形成互補。
和喜歡留長發的族人不同，達戒從小就是短發。達翁給出的解釋是：“為了減少打理頭發的時間，好讓他更多地學習能為達約人服務的事情。”可實際上，就是為了不遮擋這雙複眼的視線。
達戒看著跟在自己斜上方的邱晨，心裏不由得升起幾分惋惜：“多好的孩子，可惜不是我的。”
他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自然地引著邱晨，來到了開采工挖掘鍺鈦的瓠蔗叢裏。
開采工們把上半身破舊的長衫解下，係在腰間。身材幹瘦、身形傴僂，行動起來有些遲鈍。
他們或操作著機械挖掘瓠蔗根；或兩兩搭夥，踉蹌著把裝在桶裏的鍺鈦推上運輸車；還有的跪在地上測量著鍺鈦的挖掘程度。
坐在運輸車裏的邱族人，則與他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們體態豐腴、衣著幹淨、輕鬆得癱坐在運輸車裏，隻用指揮著達約人把挖出來的鍺鈦完完全全運到車上，再把車開走即可。
邱晨心中，升起了一絲對達約人的憐憫：“難道真是我想太多了？這麼弱的人，怎麼可能會對我們造成威脅。”
達戒走進瓠蔗叢，走到開采工的身邊，解下自己的上半身長衫，和其他開采工一樣，勞作了起來。
身邊的達約人，似乎早已習慣了達戒的參與，隻是對達戒微微點頭示意著打了招呼，依舊忙著各自份內的工作。
邱晨有些驚訝，驚訝於達戒和族人的相處模式，“明明是一族領袖，卻沒有一點架子，和族人做著一樣的事情，和族人自然隨意得相處著。”
他在瓠蔗叢上方觀察了很久，直到天色暗下，達約人拖著疲憊的身體返回清舟，無力得、沉沉得躺在甲板上睡下。
“太可憐了。”除了看到達約人的慘淡，邱晨實在看不出他們有哪些“能力”可以威脅到自己的族人。他輕輕拉了拉血狐的韁繩，掉頭走開。
達戒站在第十四層，透過自己房間裏的小窗看著邱晨離開，嘴角，禁不住揚起一絲微笑。他輕蔑得“嘁”了一聲，“沒辦法，孩子就是孩子。”
此時的達約人都已熟睡，連嬰兒的啼哭聲都沒有。清舟上，一片寂靜。
達戒把小窗推開，取下自己腰間的涀管，倒出一滴在大拇指上，並把它抹在自己的眉心。眉心如灼燒一般，出現一道印記，發出淡淡的藍色光芒。
他盤腿坐在屋子的正中間，嘴裏低聲呼喚著：“法橙……法橙……法橙……”
正熟睡的法橙突然睜開了雙眼，一雙黑色的、空洞的眼。
她的身體直接從床上升起，然後踮著腳尖，懸空於地麵，循著聲音的來源，掠過熟睡的達約人，來到了達戒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