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心照不宣(一)(1 / 2)

常言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自不是沒有道理的,這不,盡管在太醫們的精心用藥下,陳子明的高燒兩天便退了下去——不退燒才是怪事了,本來陳子明就沒病,之所以體溫高得嚇人,那都是藥物催出來的,裝個一兩天也就罷了,久了的話,鬧不好假病可就要演化成真病了,這等賠老本的事兒,陳子明自是不會去幹,反正燒退了便退了,燒後體虛卻還是可以好生再裝上一裝的,於是乎,陳子明接連在榻上賴了五天方才勉強算是能下床,當然了,能下床歸能下床,可表現出來的精神狀態麼,離著能上朝理政顯然還差得遠,陳子明自是不曾偉大到為公而忘我之地步,也就隻是上了本謝恩折子,感激涕零地謝過了太宗派太醫前來診治之隆恩,可其本人卻是就此貓在了家中,美其名曰:養病。

生老病死乃是人間常態,渾然不以人之意誌為轉移,此一條乃是不易之真理,故而,陳子明的病倒雖是引得滿朝文武齊齊注目,卻也無人對此起甚疑心,說起來也就苦了房玄齡一人,沒旁的,本來該陳子明負責的諸般公務除了南糧北調事宜交給了越王李泰之外,其餘責任可就全落在了房玄齡的身上,饒是其政務熟稔,奈何年歲已高,無論精力還是體力,早已大不如前,僅僅隻是短短數日的操勞下來,整個人竟明顯比往昔要蒼老上了幾分。

“稟大人,來大人前來求見。”

七月初八,午時將至,天熱得有若流火一般,盡管幾扇窗戶全都開著,奈何吹進來的風也是熱的,房玄齡一身的紫色官袍早已被汗水濡得個透濕,偏偏總有批不完的公文依次送來,縱使已是疲得夠嗆,可房玄齡還是不得不強撐著端坐在幾子後頭,正自揮筆速書間,卻見一名隨員從外匆匆而入,小心翼翼地湊到了房玄齡的身旁,低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嗯,傳罷。”

聽得是尚書左丞來濟前來求見,房玄齡也自不甚在意,隻以為其又是來送奏本的,頭也不抬地便隨口吩咐了一聲。

“諾!”

房玄齡既是有所吩咐,前來稟事的隨員自是不敢稍有遷延,緊著應了一聲,便即匆匆退出了房去,不旋踵,便見來濟滿頭大汗地從屏風處轉了出來。

“下官見過房相。”

來濟持禮雖恭,可眉宇間卻明顯透著股不安之神色。

“來大人不必多禮,有事麼?”

這一見來濟臉色有異,房玄齡的眉頭當即便是微微一皺,也自不曾多言寒暄,緊著便發問了一句道。

“江州急報在此,請房相過目。”

來濟明顯心有顧慮,並未多言解釋,僅僅隻是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裏取出了份折子,雙手捧著,遞到了房玄齡麵前的文案上。

“唔……”

一見來濟這等做派,房玄齡心中的詫異自不免便更濃了幾分,可也不曾再多問,隨手拿起了折子,翻開一看,眉頭當即便皺緊了起來,無他,概因折子上所載之事實在是太過駭人了些——七月初四夜間,設在潯陽的糧倉總庫疑似遭人縱火焚毀,九座大型糧倉被毀六座,更有不少停靠在潯陽碼頭上準備調運糧秣北上的船隻因受驚,於避讓時相互碰撞,導致十數艘糧船沉沒,更有數十艘受創不輕,待運之糧總計損失多達三萬石,已嚴重影響到了南糧北調之預定計劃。

“房相,您看這……”

眼瞅著房玄齡遲遲不發一言,來濟可就不免有些沉不住氣了,沒旁的,隻因無論是在陳子明手下,還是在越王李貞的領導下,他來濟都是負責承上啟下之人,如今漕運上出了如此大事,真追究起幹係來,無論怎麼算,他來濟都斷難脫開了身去。

“越王殿下何在?”

房玄齡乃是老於宦海之人,自不會不懂此事幹係重大,又怎可能會輕易表態,他並未理睬來濟的試探,而是不動聲色地發問了一句道。

“回房相的話,越王殿下先前剛離開了戶部,下官也不知殿下去了何處。”

來濟之所以急著跑來找房玄齡而不是去尋越王李貞,本意隻有一個,那便是希望房玄齡能親自接手此事,如此一來,他來濟也好能大樹底下乘個涼,可這一見房玄齡根本不曾有所表態,又怎會不知沒有態度本身就表明了房玄齡根本無意插手此事,心頭不由地便是一苦。

“嗯,茲事體大,須得盡早稟明陛下,來大人且就隨本官一道進宮麵聖好了。”

在諸皇子慘烈至極的奪嫡之爭中,房玄齡雖始終不曾明確表過態,可早年無疑是支持李泰的,若不然,也不會讓其次子房遺愛時常出入李泰府上,不過麼,隨著逐漸認清了李泰無能的真麵目之後,房玄齡已是改了主意,雖依舊不曾明確站過隊,然則心下裏其實已是暗許了吳王李恪,自是不可能為李貞去做些甚掩護之勾當,這一聽越王不在,根本就沒打算再著人去尋,語調淡漠地便下了個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