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王李慎奉旨為明春貢院主考一事雖是引起了朝野之轟動,可也就隻是一陣風便過去了,道理很簡單,眼下方才剛六月初而已,離著明春三月還早著呢,世人關心的大多不過眼前之事而已,至於將來會如何,卻未見得有多在意的,再說了,京師之地又有哪一天會沒新聞的,哪怕是再轟動的事情,傳上一陣,也就再沒多少人關切了的,當然了,那些陸續提前趕到了京師的舉子卻是例外,幾乎每天都有舉子前去紀王府投貼,而李慎也表現得極其謙和,但消覺得有些文采的,不單會親自接見,甚至有時還要賜宴上一番,於是乎,紀王李慎的賢王之名就這麼大起了。
一轉眼,天將七月,各地的夏收皆完成,顆粒歸倉之後,南糧北調計劃也就此正式開始了,隨著尚書省的政令下達,戶部及各地官府也就此忙碌了起來,運河之上,無數的糧船結隊而行,將南方諸州的庫糧往北調,與此同時,以工部諸多工坊之產品從草原各部換購而得的牛馬等大型家畜則分頭向幽、並等諸邊州集結,並向各水運碼頭轉運,等待著調糧北上之空船將這麼些牛馬往南方運去,始建於隋末的大運河迎來最繁忙之季節。
“稟老爺,柳如濤、柳爺來了。”
漕運這麼一忙,身為總調度人,陳子明自然也就難得有閑,哪怕是十日才有一天的旬假,也不得消停,盡管人在家中,卻不得不強打著精神端坐在書房裏,批閱著這些日子積壓下來的公文,正自揮筆速書間,卻聽一陣腳步聲響起中,墨雨已是疾步從外頭行了進來,朝著陳子明便是一躬,緊著稟報了一句道。
“嗯,傳。”
一聽是柳如濤到了,陳子明的眉頭不自覺地便是一皺,心底裏更是湧起了一陣不太好的預感,可也沒甚猶豫,麵無表情地便開了口。
“諾!”
陳子明既是有所吩咐,墨雨自是不敢稍有遷延,緊著應了一聲,匆匆便退出了書房,不多會,便已又陪著一身青袍的柳如濤從外頭轉了回來。
“屬下見過大人。”
一見到端坐在文案後頭的陳子明,柳如濤緊著便疾走數步,搶到了近前,恭謹萬分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嗯,爾等且都退下罷。”
麵對著柳如濤的大禮,陳子明並未有太多的表示,僅僅隻是淡然地輕吭了一聲,而後一擺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了一句道。
“諾!”
聽得陳子明這般下令,隨侍在側的幾名書童自是都不敢稍有怠慢,齊齊躬身應了諾,就此魚貫著退出了房去。
“小六此來必有要事,且就說好了。”
柳如濤這些年已是少有親自出動的時候了,大體上有甚情報要報,都是通過墨雨或是陳重來轉呈,而今既是親自上了門,足可見事態一準嚴峻得很,此一條,陳子明心中自是有數得很,故而,也沒甚寒暄的虛言,緊著便切入了主題。
“稟大人,三號傳來消息,濮王府那頭恐將會在近日內對漕運下手,具體計劃不詳,隻知事發地點應是在江南一帶。”
聽得陳子明見問,柳如濤的臉上立馬掠過了一絲愧色,語帶遲疑地便給出了條模糊不清的消息。
“哦?”
三號乃是安插在長孫無忌府上的一枚重要釘子,輕易不會動用,一旦真發回了消息,那就斷然不會假,此一條,陳子明自是心中有數得很,問題是眼下這麼條消息如此含糊,根本不足以謀應對之策,偏偏濮王府那頭如今又早沒了內應——自打經曆過梁旭的背叛之後,李泰便已不再信任原親王府諸般人等,在被貶去均州鄖鄉之際,便已將所有原府中人等全都拋棄了,賣的賣,趕走的趕走,換上的全是從均州當地賣來的下人,是時,因著三王賽馬正酣之故,無論是陳子明本人,還是柳如濤,都不免對已失勢的李泰有所輕忽,未能及時在李泰府中安插人手,待得賽馬塵埃落定,柳如濤方才開始部署向李泰府上安插人手之事,可惜為時已晚,雖費盡心力安插了些人手,卻無一能接觸到濮王府的核心層,很顯然,在這等情形下,要想進一步搞清李泰那頭的具體安排,難度未免太大了些。
“大人,事發在即,是屬下無能,未能早得線索,今,屬下已傳下嚴令,務必盡快查知此事之始末。”
盡管陳子明並無甚責備之言,可身為情報係統的總負責人,柳如濤心中的愧意不單不曾消減,反倒是更濃烈了幾分,麵紅耳赤地表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