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德意誌帝國似乎連能否善待自己的人民都成問題。”
“暫時的挫敗罷了。你的福利是我最先考慮的事情。”
“我毫不關心我的福利。”高華斯已經有數月沒有看到他的妻子和年幼的兒子了。正是他們斷斷續續的來信,讓他有活下去的願望。
“你的家人?”高個子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別擔心。這一切很快就完了。我建議你先睡覺。不,這是命令。”
他躺在鋪位上,雙手交叉墊在頭下,閉上雙眼。高華斯沒有閉眼。他的夥伴很少睡覺,哪怕最輕微的聲響都能將他驚醒。
高華斯凝望那個男人的臉龐。他應該才二十出頭,雖然看上去要老一些。他的頭很長,臉上棱角分明,簡直可以被當成招貼畫裏麵那些完美的印歐人。
想起那個俄國士兵被冷酷地打發上西天,高華斯就渾身發抖。過去的幾天簡直一團糟。那天暴風雪,高個子男人來到他的實驗室,出示一紙釋放高華斯博士的公文。他隻說自己名叫卡爾,告訴高華斯收拾行李。接著魯莽地奔過冰天雪地的鄉村地帶,從俄國軍隊的掃蕩中亡命出來。現在來到這艘悲慘的輪船。
食物讓高華斯有了睡意。他的眼皮越來越重,恍恍惚惚地熟睡了。
就在教授入睡的當頭,一班軍警搜索葛斯特羅夫號,查看有沒有人擅離崗位。輪船已經準備好起航了,一名港口領航員登上甲板。約摸下午一點,水手割斷纜繩,四艘拖船出現在旁邊,開始拉著輪船離開船塢。
一些小舢板擋住航線,上麵的乘客多為婦女和兒童。船停住,把那些難民接上甲板。通常葛斯特羅夫號隻搭載1465名乘客,外加400名工作人員。起航的時候,這艘曾經風光過的郵輪搭乘了8000名客人。
輪船朝大海駛去,當天下午晚些時候,碰到另外一艘正在等待他們救援的郵輪漢莎號,於是放下鐵錨。漢莎號的發動機出了問題,再也啟動不了。海軍司令擔心葛斯特羅夫號停在寬闊的海域會有危險,下令輪船自顧前進。
郵輪迎著凜冽的西北風,在波羅的海犁出白晃晃的浪花。指揮官察恩坐在船橋裏麵,冰雹敲打著窗戶,他朝下看去,見到那兩艘來保護輪船的所謂護衛艦,不由得大發雷霆。
輪船設計時考慮到的是南方的氣候,然而,若幸運一些,它仍能抵受住惡劣的天氣。但它無法抵受的是愚蠢。海軍司令派了一艘船號為Lowe,也就是“獅子”的老舊魚雷艇,還有一艘破舊的T19掃雷艇充當護衛,無疑讓輪船處於險境。T19發來無線電波,說船身滲漏,急需返回基地,察恩認為情況簡直不能再糟糕了。
察恩走到船長麵前,其他軍官也聚集在船橋。
“從我們的護衛艇情況來看,我建議我們高速之字型前進。”
彼得森對建議嗤之以鼻。“沒門。維爾海姆·葛斯特羅夫號是排量24000噸的海洋輪船,我們沒辦法像喝醉酒的水手那樣東歪西倒地航行。”
“那麼我們必須能跑得過那些跟得上輪船極速的U潛艇。我們可以直接以16節的速度全速沿深海航線行進。”
“我了解這艘船。就算保護螺旋槳的外殼不炸開,我們也沒法達到並保持16節的速度,因為軸承會爆裂。”彼得森說。
察恩能看見船長脖子上冒出的血管。他雙眼望向船橋的窗外,看著那艘破舊的魚雷艇在前麵領航。“要是這樣的話,”他的聲音聽起來像墳墓裏的回聲,“願上帝保佑我們。”
“教授,醒醒。”聲音尖厲而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