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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胸並不狹窄。從年輕時候起,我就遍訪世界各地,在陸地上沒什麼可看的了,我就去海底,可是無論是哪兒,都比不上日本的自然景物精致,比不上日本人民的生活更幸福,這也許是一種偏愛。而今就好象我愛了一生的女人將要死了,我不陪在她身邊,又有誰會來照看她呢?……”

田所博士泣不成聲。

老人沉默了一會兒說:“這四個島子就象是母親的懷抱,每當人們在外麵受了欺侮,就會象小孩子跑回家,撲進媽媽的懷裏一樣,人們依戀著這島子,正象你一樣。可是,媽媽也要死去啊……”

老人記起了自己過去的歲月,他訴說著:

“我在很小的時候就成了孤兒,父母在磐梯山噴火時,雙雙死去。後來一位年輕的日本女性收容了我,她象姐姐,又象親娘般嗬護著我,可是她也在莊內大地震時去世了。我這一生都和地震噴發有著莫名其妙的聯係。那女人臨終前對我說:無論生活有多艱難都必須活下去、長大成人。我抱著她血跡斑駁的屍首,直哭了三天三夜……”

田所博士靜靜地坐在那兒,諦聽著老人的訴說。

“今後,無家可歸的日本人可要辛苦了。隻能在外麵顛沛流離,過著含辛茹苦的生活。日本民族,將在世界各地遇到不同的其他民族,可能被同化、溶沒,日本民族將不複存在。也還能夠保留下來,在某個地方成立一個小小的國家。……未來將會怎樣難以料想啊,但是,象你這樣,田所,去陪伴一個臨終的女人和她一塊離去也無不可。你拯救了幾千萬人啊,我是知道這件事的。”

田所博士點點頭:“嗯,謝謝。”

“說老實話,”老人喘口氣,說,“我本不想讓你任性地死去。但聽了你所說的話,我才對日本人有所了解……”

“為什麼?”田所博士有些不解。

老聲喟然長歎,小聲說:“我不是一個純粹的日本人……我父親,是大清國的僧侶……”

老人不再說話,閉上了眼睛。

“渡老……”田所驚慌地喊道,盯了他一會兒,把一件和服,輕輕蓋在老人的臉上。

此時,風刮得越來越大,田所拾來兩塊石頭,壓在和服的衣袖上。然後,田所博士把兩隻胳膊交叉到胸`前,靜靜地坐到老人的屍體旁。

四周響起劇烈的轟鳴,房梁折斷的聲音,傳了出來……

9月。費了好大勁救出幾百人的登陸艇,受台風的襲擊沉沒了。一直緊張進行著的救援活動就此結束了。

四國完全沉向海底,九州南端也移到西南幾十公裏下沉了。北九州露出水麵的部分山頂,在繼續噴發。日本西部已呈分崩離析的狀態,東北高地也在不斷地發生爆炸。人們傳說,也許北海道的那片大雪山會留在海麵上。

中田在“春名號”的“D-1”辦公室裏,仍不停地整理資料。他把各種資料整理停當,並編成卷帙浩繁的報告,在上麵寫上“作戰結束”的字樣。外麵已沒有人再提出新的救援工作了,可他有點戀戀不舍。

這裏的錄像機上,已顯示出“End=X,X=09·30,000J”的字樣來。

中田撿起一支別人吸剩下的煙頭,想點上,卻找不到火柴。

憔悴異常的幸長走進來,他吃驚地說:“你還在搞哪?我說過多少遍了,作戰已在昨天半夜結束……”

“日本沉沒了嗎?”

“中部山地發生了最後一次大爆炸,剩下的那丁點地方遲早會沉沒。”

中田向幸長要了火柴,點著煙,他噴了一口,說:“原來昨夜就已結束啦?……”

“已結束8小時啦。”幸長疲憊地靠著牆。

“共救了多少人?”

“還沒有統計8月下旬的數字。”幸長打了一個哈欠,“電視下一個節目是聯合國秘書長的呼籲聲明和首相演說。你看嗎?”

“這會子還演什麼說,頂個屁用!”中田厭煩地說道。他掐滅了煙頭,站起來:“戰鬥完畢!不到甲板去看看?”

中田吹起了口哨,是《既沒有煙也沒有雲》的曲子,他邁著大步走出去。幸長無可奈何地跟在他身後。

甲板上,正是烈日當空。已看不到往日工作時海麵上的浮石和飛揚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