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索爾都會坐在女兒的床前等著她醒來。頭幾分鍾裏,愛女的困惑總是讓他非常痛苦,但是他堅持要確保每天早上瑞秋醒來第一眼見到的是自己。他抱著她,回答她問的一個個問題。
“我們在哪兒,爸爸?”
“在一個棒極了的地方,小不點。吃早餐的時候我會詳細告訴你的。”
“我們怎麼到這兒來的?”
“我們傳輸過來,坐了一會兒飛艇,然後又走了一截路,”他總這麼說,“這兒離家並不太遠……但是這段路程的長度已經足以把它當作是冒險了。”
“但是我的床在這裏……還有我的毛公仔……為什麼我不記得它們什麼時候來的?”
於是索爾就會輕輕地抱著她的肩膀,注視著她棕色的雙眼,說道:“你遇到了一場事故,瑞秋。還記得那個《想家的癩蛤蟆》裏麵講的故事嗎?特倫斯打壞了它的腦子,於是好多天裏,它都忘了自己住在哪裏。你遇到的就是那種事故。”
“我現在好些了嗎?”
“好多了,”索爾會說,“你整個身體都好得多了。”這時屋子裏會飄滿早餐的香味,他們都走上平台,薩萊正在那裏等著他們。
瑞秋比以前有了更多的玩伴。吉布茨公社有一所學校,她總是去那裏玩耍,受到大家的歡迎,每天都像初次見麵一樣向大家打招呼。漫長的下午裏,孩子們在果園裏玩耍,沿著懸崖勘探。
理事會中的三位長老阿弗納、羅伯特和以法蓮,都敦促索爾繼續寫他的著作。希伯倫一向以其庇護的眾多學者、藝術家、音樂家、哲學家、作家、作曲家公民和長期居民而自豪。居住的房子,他們指出,是國家饋贈的禮物。索爾的養老金,雖然就環網標準來說並不算高,但是要滿足他們在科發?沙龍的基本需要是綽綽有餘了。而最令索爾驚奇的是,他發現自己在體力勞作中得到了樂趣。不管是在果園中工作,還是在未開墾的土地上清理石塊,哪怕是為城市修牆,索爾都會發現自己的心態和精神比曾度過的多年以來任何時候都要自由。他發現自己在等待灰泥幹燥的時候可以與克爾愷郭爾在◆
——那麼給“無辜”下個定義吧?傳來一個略微有些被逗樂,又略微有些牢騷的聲音,索爾覺得自己和上帝的辯論又開始了。
——孩子是無辜的,索爾想。譬如以撒。瑞秋也是。
——僅僅因為是孩子,就等於是“無辜”的?
——是的。
——那麼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讓純潔之血為更偉大的緣由而流?
——對,索爾想。任何情況下都不會。
——但是我想,“無辜”並不僅限於對兒童而言。
——索爾猶豫了一下,覺得這似乎是一個陷阱,想等著看看潛意識裏的這個對話會持續到哪一步。他無法想象。不,他想,“無辜”不僅包括孩子,也包括其他人。
——比如瑞秋?在她二十四歲的時候?無辜的人不論在多少年紀都不應該被犧牲?
——對。
——也許,在亞伯拉罕在成為地球上尊享福祉民族的宗父之前,這是他需要學習的課程的一部分呢。
——什麼課程?索爾想。
什麼課程?但是他心裏的那個聲音逐漸淡下去,現在隻剩下外麵夜鳥的啼囀和身邊妻子輕柔的呼吸。
瑞秋在五歲的時候還能認字。索爾不太記得她什麼時候學會了閱讀——就像她生下來就一直會似的。“是四標準歲的時候,”薩萊說,“是在一個初夏……她四歲生日剛過三個月。我們在大學後山上野炊,當時瑞秋在看她的《小熊維尼》畫冊,突然間她說:‘我聽見腦子裏有個聲音。’”
索爾一下子記起來了。
他也記起了瑞秋在那個年紀所展示的超乎常人的學習新技能的能力給他和薩萊所帶來的快樂。他記了起來,是因為他們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