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瑞秋。”
她在門口停住了。草地上的煤氣燈光映照在她身上,讓她看起來像個不足十三歲的小娃娃。“再見,兩隻金絲燕。”
“再見,小雨燕。”索爾說,聽見美利歐也同時輕聲說出了同樣的話語。
他們沉默著站了一會兒,感受著夜幕在這個小鎮的降臨。一個小男孩騎著自行車經過,樹葉在車輪的碾壓下簌簌作響,輪輻在老舊街燈下的光暈中閃閃發光。
“進屋去吧,”索爾對這個一言不發的男人說,“薩萊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瑞秋應該已經睡覺去了。”
“現在我不去,”美利歐說。他站在那裏,成了一個剪影,雙手依然揣在兜裏,“我得……這是個錯誤,索爾。”他轉身走開,然後回過頭。“等我回到自由島就給你電話,”他說,“我們會盡快安排下一次考察。”
索爾點點頭。三年的征途,他想。如果他們今晚離開她就會……在他們回來之前她就會還不到十歲了。“很好,”他說。
美利歐頓了頓,舉起一隻手揮別,然後沿著路緣走遠了,不顧腳下踩碎的落葉簌簌作響。
從此索爾再沒和他單獨會麵過。
環網最大的伯勞教會堂位於盧瑟斯,索爾在瑞秋十歲生日前幾周遠距傳輸到了那裏。建築物本身並不比舊地教堂大多少,但是它通往主堂的飛廊懸壁,扭曲的上層建築,還有彩色玻璃窗的扶壁起到了很好的視覺效果,看起來相當恢宏。索爾的情緒很低落,何況盧瑟斯強大的重力完全無法起到放鬆的作用。盡管索爾和主教有預約,他也不得不等上五個多小時才被準許進入內室。大部分的時間裏他都看著二十米高的彩鋼雕像緩慢旋轉,那看起來像極了傳說中的伯勞鳥……不過也有可能是對所有人造有刃武器的抽象敬意。而最為吸引索爾注意的,是漂浮著的兩個紅色球體,這讓那噩夢般的空間看起來活像個骷髏頭。
“溫特伯先生?”
“閣下,”索爾說。他注意到,在主教邁進大門的時候,那些在漫長的等待中陪同他的侍僧、驅魔師、誦經師和看門人都拜伏在黑瓦上。索爾也仿效他們完成了一個正規的鞠躬。
“快請,快請,請進,溫特伯先生,”主教說道。他的長袍袖子一掃,指向通往伯勞聖殿的門口。
索爾走了進去,發現自己身處黑暗之地。回音重重,這場麵和他不斷重複的夢境中的景象相去不遠。然後他坐在了主教指給他的座位上。而主教坐上自己的位置,看起來就像是充滿現代氣息的桌子上雕刻得很精致的小王座。索爾注意到主教是個盧瑟斯本地人,麵部肥胖臃腫,但是依然跟所有的盧瑟斯居民看起來一樣駭人。他的長袍猩紅煞眼……明亮的、動脈血一樣的鮮紅色,不像是絲綢或者天鵝絨質地,反倒像盛在容器中的液體一樣流暢,邊緣上裝飾有顏色斑駁的貂皮。主教的每一個手指上都戴有一個巨大的戒指,紅黑相間,著實讓索爾心神不定。
“閣下,”索爾開口道,“首先讓我向你們表示歉意,我可能……或者已經違反了你們教會的禮儀。我承認自己對於伯勞教會知之甚少,但正是我那一點淺陋的見識把我帶到了這裏。如果我在無意中拙劣地錯用了稱謂或者術語,那隻是出於無知,敬請原諒。”
主教朝索爾擺擺手。紅寶石和黑寶石在微光中閃爍著光彩。“稱謂是什麼並不重要,溫特伯先生。對於非教會成員,稱呼我們為‘閣下’就已經非常得體了。但是,我們必須告知你,敝教的正式名稱是末日贖罪教派,而世人冒昧地稱作……伯勞鳥……的實體……在我們指稱之時……如果我們直呼其名的話……我們稱做大哀之君,或者更普遍的稱謂是——天神化身。那麼請接著說你想要問的重要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