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納雅得廢墟內,他們沒見到一個人影,附近也沒有。城市上空看不到一條飛艇。

朝著小城的東北角行駛了一個小時,他們進入了一片地方。在那裏,霍利淺灘邊的森林和農場漸漸讓位於草之海南側波浪起伏的橙色草原。偶爾地,領事會見到建築蟻築起的泥塔,在河的附近,有幾個這種鋸齒狀的泥塔,幾乎有十米高。但是沒有保存完好的人類居住地的跡象。位於貝蒂淺灘上的渡口完全不見蹤影,甚至沒有留下條船纜或者什麼避寒棚屋,也就無法確定那個差不多堅守了兩個世紀的渡口的具體位置。洞窟角的河流信使客棧陰暗冷寂。貝提克和其他的船員高聲呼叫,但是從黑乎乎的洞口中沒有傳出一絲回應。

太陽落下,給河流上帶來了一種感官上的寧靜,不久之後,蟲兒聒噪,夜鳥啼囀,組成了一首大合唱,打破了寧靜。有一會兒,霍利河的河麵化作了一麵淡綠色的鏡子,映出黃昏的天空,覓食的魚兒躍出水麵,蝠鱝運轉擾起尾波,隻有在這時,水麵才泛起漣漪。當真正的夜幕降臨,蜿蜒起伏的山巒圍繞著諸多山穀溪澗,其中有不計其數的草原蛛紗舞動著身姿,比起它們在森林裏的遠親,這些蛛紗色澤更淡,但麵積也更大,發出冷光的暗影足有幼童般大小。星座出現,點點流星劃曳而過,穿過夜空,這幕夜景遠離所有的人造燈火,璀璨壯麗。此時,在遊船後甲板上,提燈亮起,晚宴開席了。

伯勞朝聖者默不作聲,他們仿佛依舊沉○

“還不到時候,”卡薩德上校說,“我們沒有足夠的信息。”

“讓塞利納斯講吧,”索爾·溫特伯講道,“然後我們可以開始討論我們聽到的故事。”

“我同意。”雷納·霍伊特說。

海特·馬斯蒂恩和領事點點頭。

“全都同意!”馬丁·塞利納斯大聲喊道,“我會講我的故事。不過先讓我解決掉這杯該死的酒。”

詩人的故事:

《海伯利安詩篇》

起初有了詞語。然後就有了他媽的文字處理器。接著又來了思想處理器。緊接著就是文學的滅亡。事兒就是這樣。

弗朗西斯·培根曾說過:“將詞語胡亂地拚湊到一塊兒,會對心智造成極度的阻礙。”我們都出了份力,給心智加上了最堅固的障礙,難道不是麼?我做得比大多數人都賣力。有位20世紀已經被人遺忘的優秀作家,他曾有句名言:“我喜愛當個作家,可我無法承受文字工作。”明白了嗎?這麼說吧,吾友,我喜歡當個詩人,可我就是無法承受那些個天打雷劈的詞語。

從哪開始呢?

要麼從海伯利安說起?

第二章

(淡入)

那差不多是在兩百個標準年之前了。

悲王比利的五艘種艦在那再熟悉不過的湛青天幕之上旋轉,如同一朵朵金色蒲公英。我們像征服者一樣地降落,趾高氣揚地來回走動;兩千多名視覺藝術家、作家、雕塑家、詩人、基藝家、視頻製作者、全息電影導演、組合師、分解師,還有一些鬼才知道的家夥,同時還有五倍之多的跑龍套的:為數眾多的管理人員、技術人員、生態學家、監工、宮廷侍從、職業馬屁精、更不用提皇室那一窩子蠢蛋了,同樣,這些家夥又有著十倍於他們的機器人在侍奉他們,那些機器人都很樂意去耕種土地、照看反應堆、供養整座城市、扛起痛苦、負上重擔……見鬼,你們明白了吧。

我們著陸的那個世界早已被一些可憐的混球播種過了,他們在兩個世紀前就已經成了土著,隻要可以,他們就會用手勢代替嘴巴說話,用棍棒代替大腦思考。很自然,這些勇敢的先行者的高貴子嗣們把我們當成神來歡迎,特別是在我們的一些安全人員將他們中的一些好鬥成性的頭頭熔成一堆渣後,我們也自然接受了他們的崇拜,就好像那是我們份內應得的,然後把他們安排在我們的藍皮膚之友的隔壁工作,讓他們耕種南方的土地,在山上建造我們輝煌的城市。

那的確曾經是山嶽之上的一座輝煌之城。如今那已成一片廢墟,從中你瞧不出什麼端倪。三個世紀前,沙漠就已經開始開拓疆域;從山上通下來的導水管也早已陷落,粉身碎骨;城市本身隻剩下一堆骸骨。然而在它的時日裏,詩人之城的確是很美好的,它帶著一點蘇格拉底時代的雅典味,有著文藝複興時期的威尼斯的心智激昂的感覺,以及印象派畫家當道時期的巴黎的藝術熱情,還有軌道之城頭十年的那種貨真價實的民主,對了,還有就是鯨逖中心沒有盡頭的未來感。

不過到最後,這些東西全都不見了。它僅僅是胡魯斯加王①那幽深恐怖的蜜酒廳,而怪獸就在屋外的黑暗中等待。我們當然有自己的格倫德爾。假如瞥一眼悲王比利精神萎靡的側影,我們甚至有了胡魯斯加王。但我們惟獨缺少我們的“耶特王”;我們偉大的、寬肩膀、小腦袋的裴歐沃夫,跟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