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了,今天真是一個完美的早晨。天空湛青;太陽是鑲嵌在其中的一顆刺眼血紅的寶石。我站在茅屋外,看著迷霧散去,樹棲動物已經停止了它們的清晨尖叫音樂會,空氣開始回暖。然後我走進屋,看了看我的帶子和磁碟。
我意識到,昨天太過興奮,那些胡亂塗鴉絲毫沒有提及我在懸崖下發現的東西。現在我會一五一十講講。我有磁碟,膠帶,以及通信誌記錄,但是很有可能的是,隻有這些個人日記會被發現。
昨天早上大約七點半,我開始朝懸崖下爬。當時畢庫拉都在森林裏搜集糧草。我本以為沿著藤蔓往下爬是件很簡單的事,它們一條條地纏在我身邊,足以在多數地方形成某種階梯。但是當我蕩來蕩去,要往下降時,我還是感覺到我的心在猛烈跳動,這讓我痛苦不堪。下麵的岩石和河流距我的垂直距離足足有三千米。我一直緊緊抓著至少兩條藤蔓,一厘米一厘米的朝下降,盡量不去看腳下的深淵。
我花了大半個小時,下降了一百五十米,我確信這點距離對畢庫拉是小菜一碟,他們隻要十分鍾就可爬完。最後,我來到了一塊彎曲的突岩上。有些藤蔓蔓延到天塹中消失不見,但是多數藤蔓旋繞在這塊峻峭的岩石下,朝三十米內的絕壁攀緣。這些藤蔓比比皆是,似乎纏繞成了麻花,形成了一座非常拙劣的橋梁,畢庫拉很可能手都不用,便能輕鬆自如地在藤蔓上行走。我在這些麻花狀的繩子上爬著,緊緊抓著其他藤蔓以求支撐,口裏念叨著我自孩提時代以來從未念過的禱文。我盯著正前方,仿佛這樣就能夠忘記這些搖搖擺擺、吱吱作響的植物之繩下方的無限空間。
絕壁上橫著一條寬寬的岩脊。我斟酌了一下,它離我三米遠,把我和深淵隔開了,然後我擠過藤蔓,跳到二米半以下的石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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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脊大約有五米寬。一頭朝東北方延伸了很短一段距離,然後就到了盡頭,再往前就是大量的突岩。我沿著岩脊的另一頭朝西南方走去,走了二三十步之後,我突然停住,呆若木雞。岩脊上出現了一條“路徑”。一條堅石中磨礪而出的路徑。它那發光麵被磨得凹進了幾厘米,陷在周圍平坦的石頭下。再往前,路徑變得稍淺,但展現出更寬的形狀,腳步磨損了岩石,但是即使如此磨損,它們似乎也隻是在中間陷落的。
在這簡單事實的打擊下,我坐了下來,琢磨了片刻。即使四個世紀以來,三廿又十每天旅行來此,也不會對堅石造成如此地侵蝕。在畢庫拉殖民者墜落於此的很久之前,肯定一直有某人或者某物在走這條路。千年來某人或者某物一直在走這條路。
我站起身,繼續往前。除了和風吹過五百米寬的大裂痕的聲音,幾乎沒有其他聲音。我意識到,我能聽見遠遠的下麵,河水的柔聲細語。
路徑在懸崖的某個截麵朝左拐了彎,然後到了盡頭。我暫時走到一塊緩緩下降的石頭的寬平台上,注視著外麵。我相信我想都沒想,便用手畫了十字。
因為這條岩脊沿著正南正北切進懸崖,有一百米長,所以我可以麵朝正西,看著大裂痕猛地揮向三萬米的寬闊天空,那裏就是高原的盡頭。我立刻意識到,每晚,下山的太陽都會照亮突岩下這片懸崖峭壁。站在我這優越地勢來看,海伯利安的太陽,在春分和秋分之日,仿佛會直接落入大裂痕,它的紅紅的一麵會正好觸摸到染成粉紅色的岩石牆壁,看到這些,是不會讓我感到驚訝的。
我朝左拐彎,盯著絕壁望去。這條磨損的路徑沿著寬寬的岩脊,一路通向由承重石雕刻而成的門。不,這些不僅僅是門,它們是入口,雕刻得極為複雜的入口,有著精心製作的石窗扉、門楣。兩側兩扇成對大門上,寬闊的彩色玻璃窗戶延展開來,向上至少有二十米高,觸向突岩。我走近了些,審視著正麵。不管誰造了這個東西,為了造出它,此人拓寬了突岩下的這片區域,在高原的花崗岩中削出了一條陡峭光滑的飲泣之牆,然後筆直的向懸崖內挖出了一條隧道。我的手摸過門上雕刻著的深深的裝飾性切口。很光滑。一切都被時間抹滑、磨損、軟化,甚至在這,受著突岩的唇緣的保護,躲開了大多數的壞天氣,也無濟於事。這座……神殿……被刻進大裂痕的南牆中,有幾千年的曆史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