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活人棺材第一章 ...
“這是什麼?”
“棺材。”
“笑話,棺材有什麼稀罕?”
“裝死人的棺材自然不稀罕,可是裝活人的棺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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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大雨過後,袁北狼狽得像隻被扔進水裏的貓。
在到處都汪著積水的街道上,這個耷拉著腦袋的少年跟丟了魂似的。濕透了的T恤衫黏黏嗒嗒的粘在身上,浸透雨水的牛仔褲更是沉重得讓人覺得平地步行也是件體力活。自他身旁飛馳而過的汽車濺起成片汙水,他卻連避也不避,任由那些渾濁的液體濺汙了淺色的衣褲。
袁北就這樣遊魂似的走進了一片頗有些年月的小區。在那片市政規劃還沒有觸及的角落裏,殘留著一群上世紀五十年代的老房子。三層樓的紅磚房,仿蘇聯的樣式,陽台下方的水泥板上還殘留著被風雨侵蝕得模糊不清的毛氏語錄。走道裏的木質窗格上的鏤花早就朽得七零八落,方方正正的格子成了公共的置物架,上邊堆著的雜物上的灰塵至少有五毫米厚。
這些房子裏連樓梯都還是木製的,踩上去就會吱吱呀呀地響個不停,特別是在夜裏,那些綿長不絕的聲響在走道裏不住回蕩,總會給人後邊有人跟蹤的錯覺。小時候的袁北最怕這樣的聲音,樓梯上延綿不絕的吱呀聲也一度成為他童年的噩夢。可不管他如何害怕,媽媽卻堅持住在這樣的老房子裏,絕口不提搬家的事。
今天的雨很大,他渾身濕得厲害,一路上樓在身後留下了一串濕漉漉的腳印。日光燈的光線從門縫裏滲出,可敲了半天門,裏邊卻沒有人應聲,這才想起媽媽今天加班要晚歸。袁北隻好到處摸鑰匙,所幸鑰匙沒丟。“嘎啦”一聲響過後,生了些許鏽斑的鐵門就應聲而開。他蹬掉鞋子,光著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客廳裏的燈開著,白晃晃的燈光把整個房間映照出一種說不出的怪異的色澤,蒼白的,幹澀的,就好像那些上了年紀的家具像是經年行走於黑暗中的生物,一旦暴露在陽光下瞬間就會灰飛煙滅的一樣。
袁北叫自己突如其來的念頭冷得打了個哆嗦,猛然抓起桌上抹布在布滿水霧的鏡子上狠狠擦了兩把,鏡子裏的他臉色慘白,把兩個深重的黑眼圈稱得格外明顯,盯著看久了,竟覺得鏡子裏的自己在慢慢變形……眉毛……眼睛……嘴角甚至浮起了一顆淺淺的痣……“藹———”袁北神經質般的大叫一聲捂著臉猛然蹲下,不敢再看鏡子。
臉上手上的雨水混著冷汗滑膩膩的一層,真實的觸♪感告訴他,他還是袁北,是活生生的袁北!然而最初的驚恐過後,對“自己還活著”這樣一個事實的認知卻讓一種負罪感緩慢而不可抵擋地充滿了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
他還活著,是的,他還活著……她可能已經死了,可是他還活著!
意識到這個問題的袁北頹然地癱坐到泛著寒意的地板上,全身脫力地靠在身後的餐桌腿上,好像全然沒有感覺到瓷磚地麵的陰冷一般。
樓道裏偶爾有人走動,樓板吱吱呀呀的聲音透過不算嚴實的門板絲絲縷縷地傳了進來。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形成連綿不絕的回音,就像下午發生的那件事一樣,是不管他怎樣抗拒,都跟影子一般一直在身後糾纏不休。
袁北甚至能感覺到一直咬得繃緊的牙關在輕微的顫動。他不是沒有見過死人,相反他因為從小就能看見一些……旁人看不見的東西,也就是老人常說的,“不幹淨”的東西,死鬼冤魂他都沒少見。可是一來在他常年的漠視下,那些東西極少主動來糾纏他,二來,它們實際上並沒有人們想象中的那麼多,至少在白天是很少見的。可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