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是個寒冷的冬天,父親過壽。很多人都來祝壽,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
那天晚上他們吃的正酣突然一群蒙麵人出現了。武功極其高強,下手極其殘忍,不到片刻已是血染江家宅。慌亂間江小魚被下人塞進了狗窩裏,與狗為伍。窮凶極惡的蒙麵頭領喊話雞犬不留,於是一個手臂上紋有蘭花的蒙麵人射死了那隻大狗,萬幸的是箭頭沒有射中江小魚,僅僅毫厘之差。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圓很亮,他猜應該是冬至。
淩亂的屍體和破敗的院落讓他淚流滿麵,哭暈在血泊中。
待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在廟裏。這是一座小寺廟,在很高很高的山頂上。
他記得以前娘曾帶他過來上過香,就在城外的靈岩山上。
他問廟裏的和尚說:“我娘呢?怎麼沒看到我娘?”
廟裏的和尚說沒有看到他娘的屍體,隻有他父親的屍體,就埋在山腳下。
十年過去了,每個月圓的晚上他都忘不了全家滅門的慘痛情景。
十年間他學會了忍耐、堅強還有武功。
又是一個月圓的夜晚,山腳下的那座孤塚前多了三炷香。
江小魚跪在墳頭,告別父親。一揮劍,墳頭兩旁的樹枝便大片落下蓋在了墳上。江小魚紅著眼說:“父親,孩兒此去不知幾時能回來看您,希望您在天之靈保佑孩兒早日找到娘親替您報仇。”說完便頭也不回的消失在月色中,偶有幾隻烏鴉發出刺耳的叫聲。
他從來都沒有去過很遠的地方,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裏!所以他出來的時候沒有任何人知道,或許他隻告訴了一個人,他的父親。
他是徹底說服自己離開的,因為每天呆在小小的寺廟裏根本無法平靜下來。即使是念再多的經或是參再多的禪也無法撫平心中的恨。所以他走了,他不適合留在這個地方。
夜,還是那麼漫長,那麼冰冷。他似乎感覺到自己的腿已經麻木了,但是這又怎樣呢?除了往前走,還有回頭路嗎?
路上雖然沒有人,但是很亮,亮的足以看清腳下的路。他記得父親是被一劍刺中心髒而死的,那把冷如冰霜的長劍在月光下發出耀眼的寒光,亮瞎了父親的眼睛。父親還沒來的及拔劍就跪在了地上,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一隻手拚命的去扯那隻握劍的手臂。
江小魚從狗窩的縫隙裏看到了這一切,那個殺死父親的蒙麵人不僅身上有弓弩手裏有劍而且嘴裏也藏著飛鏢。正是這個飛鏢打亂了父親的套路,不明不白的死了。蒙麵人殺死父親隻有三個動作,三個動作卻是同一時間內完成的。蒙麵人嘴裏吐出飛鏢,手裏的劍也刺了出去,在刺出去的同時手臂還左右晃動將一束光反射到了父親的眼睛裏。
論武功,蒙麵人顯然不是父親的敵手,所以蒙麵人用了詭計。父親敗在了光明磊落上麵,他總是教訓江小魚做人做事要行的正坐得直,以至於被對手利用下三濫的手段謀害。而此次出門他隻謹記四個字:江湖險惡
2.
夜,多麼孤單的一個時間,或許很多人都躲在被窩偎依在一起了。
夜,對於江小魚來說就是白天,所以他不會害怕,哪怕是經過人跡罕至的荒塚。因為他習慣了黑夜,他的眼睛也習慣了黑夜,他能看清隱藏在黑夜裏的所有東西。所以他不怕,就算是掘墓盜墳他也不怕。
他也不知道什麼是孤獨,因為他一直都很孤獨。他現在一無所有,除了那把有缺口的鐵劍之外,沒有一件像樣的東西。然而他認為有那把鐵劍就足夠了,至少能陪他浪跡天涯。他已沒有家,沒有父母也沒有成家,所以浪跡天涯四海為家。
很難想象一個沒有家,隻有十六七歲的少年獨自行走在寒冷的冬夜,如果有人看見了他肯定認為他是鬼。因為這完全不可能,怎麼會呢?更不可能走在烏煙瘴氣的荒屍崗。江小魚不知道什麼荒屍崗,他隻知道往前走,否則他怎麼能走的過荒屍崗呢!
月亮的光芒還是那麼亮,不遠處新墳旁邊的搖錢樹突然呼呼地擺動起來,像是有風,不過他卻沒覺察到風。但是他看到一股青煙從新墳旁邊粗大的樹幹裏冒出來了,而且一隻幹癟蒼白的手正往外伸展。
江小魚立即躲在附近的一棵楊樹後麵觀察著那棵詭異的大樹。那是一棵空心樹,樹梢沒有一片枯葉,應該是死了,但是裏麵卻住著一個麵目猙獰活生生的怪物。那怪物全身是毛,沒有穿衣服,而且臉頰血肉模糊沒有皮。
正恍惚間,那怪物已經來到了新墳麵前。他大喝一聲,抬起腳踢飛了立在墳前的墓碑。墓碑埋得很深,踢飛後便露出了木質棺材的一角。那怪物又使出全身力氣掀開了帶著厚厚泥土的棺材板,隨後便跳入了棺材裏。
江小魚看不見了,便跳上了樹,動作和力度是那麼的輕柔,像鵝毛一樣飄浮在樹幹上。
棺材裏躺著的是個女人,麵如桃花,應該死了沒幾天。那怪物搜刮金銀首飾後又脫光了女屍的褲子將硬梆梆的那活兒塞進了女屍的身體。江小魚覺得索然無味扭頭望向了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