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著燈光看書,這兩天慕容叡沒來招惹她,過得還算不錯。
看的正入神,外麵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她抬起頭還沒問,就見著銀杏氣喘籲籲跑了進來,“五娘子,大事不好,二郎君把於媼給綁起來了!”
明姝吃了一驚,立刻站起來。帶人出門,她回頭一看,都是些陌生的麵孔。不過也顧不上了,趕緊趕過去。
她知道慕容叡和於氏之間隱約有些不對付,但把人綁起來就另外一回事了。她直接出去找慕容叡,才到慕容叡居住的院子門口,她就看到被五花大綁,嘴裏還塞著一塊破布的於氏。
寒風呼嘯裏,她被捆剪了雙手,和頭待宰的豬一樣,瑟瑟發抖。
“小叔這是幹甚麼?”她指著於氏一臉驚恐。
慕容叡站在階上,見到明姝來了,下來迎接,“怎麼嫂嫂來了。嫂嫂最怕冷,這麼冷的天,怎麼不呆在屋子裏頭。”
明姝一聽到他關切的話語,頭腦裏立刻警鈴大作,不動聲色的向後退了半步,和他拉開距離。
慕容叡順步逼近,臉上滿是關心,“嫂嫂?”
明姝到現在對他算是死了心,他肯定是見著自己躲開,故意貼上來的。越是躲,他就越逼上門。
她算是摸索到一點他的行事風格了。
“我聽說你把於媼給綁了。”她一邊說,一邊瞥了眼地上跪著的於氏。於氏現在形容狼狽,完全沒有之前的得意模樣。之前,她名義上是奴婢,但就算是她這個名正言順的新婦,都要讓她三分。甚至還要聽於氏幾聲教訓,現在慕容叡說把人給綁起來就綁起來了。
“我說是為了何事。”慕容叡毫不在意的笑,“我之前不是已經和嫂嫂打過招呼了麼,怎麼嫂嫂還是來了?”
他話說的輕輕巧巧,聲音清越悅耳。足夠讓在場的每一個人聽得清楚。
果不其然,跪著的於氏滿臉驚惶的朝她看了過來。
慕容淵蹙眉,大聲用鮮卑語嗬斥了幾句什麼,明姝雖然聽不明白,但多少也能猜到是叫下頭的少年不要惹是生非。
那少年被慕容淵訓斥之後,恢複到了之前的冷漠。
慕容淵見他站在那兒吹冷風,不管自個如何叱罵,他都當被風吹走了似得,沒有半點觸動。這樣有一肚子火也全喂給自己吃了。
慕容淵歎氣,揮揮手讓少年下去。
他走了,明姝也沒必要留下來,她出去之後,正好和少年碰上。之前遠遠的瞧著,就覺得他生的極其俊美,可是靠近了看的更清楚了,才發覺他的美近乎凜冽。像是開鋒了的刀,寒光凜凜,逼近了叫人冷汗涔涔。
明姝也沒想到能在外頭又碰上他,既然碰上了,自然不能扭頭就走。
“還沒問過小叔名諱。”明姝和少年再次見禮,問起他的名字,她到慕容家已經有好幾個月了。都不知道還有這號人物,自然也不知道他姓誰名誰。
那少年郎年歲十七八,已經長得身量高大,足足比她要高出近乎一個頭。她就算努力的抬頭,最多發頂也隻是到他的下巴而已。
北方男人身高高大,尤其鮮卑人自小生在苦寒之地,加上以牛羊肉為食,生的要比平常人高大魁梧的多。可他站在麵前,壓迫感撲麵而來,幾乎叫她有點喘不過氣。
他琥珀色的眼睛打量了一下她,“知道不知道,有何區別?”
明姝被他這話哽的半死,這人說完,挑唇一笑,低下頭來,“嫂嫂若是想知道,我寫給嫂嫂看好不好?”
正在她呆滯的時候,他卻持起她袖子下的手,手指一筆一劃在她掌心上寫。
或許因為常年操弓的原因,他的指腹粗糲,刮在掌心嬌嫩的肌膚上,輕微的疼痛之餘,又騰起奇異的微癢。
那夢境裏的一切似乎在此重生。她猛地抽回了手。
少年的手臂保持著方才的動作,抬頭看她。
麵前的少女已經兩頰緋紅,眼底露出一抹淡淡的恐懼。他眉頭微蹙,“嫂嫂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嗎?”
“不必了。”明姝恨恨的握了握拳頭,她下意識退了幾步,和他拉開距離,她飛快的對他屈了屈膝,“我想起阿家那兒還有事等著去處置,就此告辭。”
說罷,逃也似的掉頭就走。腳下步子走的飛快,步履生風。
少年郎瞧那個比自己還小上幾歲的小嫂子跑的飛快,雙手抱胸,在後頭朗聲道,“嫂子小心些,裙角太長,小心摔跤!”
他這話才落,那邊的少女竟然還真叫裙角給絆了一下,整個人撲倒在地。
她一張臉砸在地上,千嬌百媚的臉抬起來,白嫩的肌膚上沾上了幾道灰印子。杏眼裏水光盈盈,萬般可憐,他的笑聲因為那清澈見底的目光一滯,他大步過去,對地上的人伸出手。地上那人根本不買他的賬,見他如同見瘟神,飛快的從地上爬起來。
可能磕到了膝蓋,她走路起來一瘸一拐,但就是這樣,她還是努力的走的飛快,頭也不回。
留下少年在原地。
明姝受了他方才那嘲弄,也顧不得反擊,她拖著傷了的腿,往後頭走。一股風從後麵竄來。不等她反應,手臂旁已經穩穩當當托在了一隻大手裏。
那隻手穩健有力,攙在她的手臂上,頓時腿上的壓力減了大半。
“嫂嫂傷了腿,身邊又沒帶人,我送嫂嫂回去吧。”少年低頭在她耳邊道。他說話時候噴湧出的熱氣,在耳郭之間遊走,叫她忍不住戰栗。
“不用。”
“嫂嫂或許覺得摔了一跤沒甚麼要緊,我曾經將過不少人,覺得自個受的都是輕傷,最後一條腿都沒了。”他說的輕巧,明姝聽得卻是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