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有些奇怪,難道刺史府裏還沒有人和他提過。
心裏奇怪,但還是說了,“沒有。”
慕容叡眉梢一揚,“沒有?”
“成昏當夜,他就走了。後來一直到現在,我都沒見過他一麵。”說起這事,明姝也有些遺憾,嫁過來的時候惴惴不安,畢竟盲婚啞嫁,她隻知道他父母是誰,其他的一概不知。但還希望能是個能一眼看對眼的。
誰知道一眼都還沒見著,他就跑了。
“那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慕容叡開口。
他滿臉嘲諷,對上明姝驚訝的眼神,他挑起嘴角,“阿娘給他挑中嫂子,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心思,能丟下美人跑出去,最後死在外頭。真是蠢貨。”
他評價其慕容陟格外不客氣,甚至沒有半點弟弟對兄長該有的尊重。明姝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小叔,阿六敦畢竟還是兄長。”
“嫂嫂想和我說甚麼呢?”慕容叡笑了兩下,他抬眼看人的時候,眼裏沒有半點溫度。和外頭的天一樣冷冰冰的,幾乎能凍死人。
“兄長是兄長沒錯,不過我自小沒見過他,與我來說,不過就是個陌生人罷了。”他說著,斜睇她,“若是回去之後,嫂嫂想要告訴爺娘,盡管去說好了。”
明姝側過臉去,拿了火鉗撥弄火盆裏的火,不肯開口了。火盆裏劈剝聲時不時炸開,氣氛漸漸的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明姝不想搭理慕容叡,這個小叔子性情古怪,而且不怎麼把尊敬兄弟放在心裏,嘴上說話也叫她有些無可適從,那話是叫她鼓掌認同呢,還是指著他的鼻子罵?
室內靜悄悄的,外頭倒是熱鬧,時不時有人聲透過厚厚的門簾透進來。
慕容叡伸展雙腿,不一會兒,外頭進來一個中年婦人,那婦人麵目平常,穿著平常的厚厚的衣裙,頭發全部在後腦勺盤。她是劉氏身邊的人於氏。
於氏也是鮮卑人,她進來,手裏端著一隻囊子。她進來發現室內就這對叔嫂在,目光不由自主的在他們之間逡巡一圈。
於氏目光如炬,想要忽視都很難,明姝開口,“於媼有事?”
“驛站的人送了鮮奶過來,說是才煮出來的。奴婢給二郎君和娘子送來。”於氏說著,身後又出來兩個侍女,拿了瓷碗,倒了兩晚熱氣騰騰的羊奶。呈給明姝和慕容叡。
羊奶才煮出來不久,熱氣騰騰,奶香味裏混雜著一股膻味。
“嫂嫂喝的慣麼?這東西喝下去能禦寒的。”慕容叡端過碗,瞥了她一眼,“漢人嫌棄這個膻味重,嫂嫂要是喝不慣,接下來這麼一段路,嫂嫂叫人提個火爐子上車算了。”
這話裏頭的鄙視幾乎都要溢出了,明姝一口氣提上來,閉眼把羊奶一飲而盡。
別說,一碗羊奶下肚,渾身就開始暖洋洋了。原本冰冷的手,都有了融融暖意。
慕容叡喝了那一碗羊奶,別說和她說一句話,就是目光都沒有在她身上停留。
休息了一會,吃了點東西,渾身上下暖起來,再次上路。趕在天黑之前到下一個驛站。不然這個天野外露宿不是開玩笑的,出了城,就是荒郊野外,到了夜裏說不定還會有成群結隊出來覓食的狼群,所以要盡快啟程。
明姝重新穿好鬥篷,把風帽戴好。走到外頭,前麵也有一隊人正在套車,驛站麵前一大塊地,叫站得滿當當的,明姝才走幾步,就聽到那邊人群裏有個男人高聲嚷嚷。
她下意識回頭,見著慕容叡已經大步走過去,那邊人群裏走出個高大魁梧的男人快步向他走來。
慕容叡大步走到那男人麵前,滿臉笑容,伸手就在他肩頭上碰了一拳。那男人也不客氣,也和他一拳在他肩頭搗了一下。
兩人對目而視,隨即大笑。
明姝見著那兩個人親親熱熱的說了什麼,那個魁梧高大的男人抬頭向慕容叡身後看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車前的她。
男人上下掃視她一會,湊近了慕容叡,嘴唇翕張。明姝聽不懂他說的什麼,但那男人一邊和慕容叡說話,一邊不懷好意的打量她。
那目光令她受到了冒犯,她轉身徑直到了車內。
那男人手臂靠在慕容叡肩頭上,滿臉曖昧,“見你帶個小美人,是誰?”
慕容叡一把推開他壓在肩膀上的肘子,“那是我嫂嫂。”
“嫂子?”男人聲量一下提高了八度,他隨即舔了舔唇,眼裏有一抹異色。
這模樣落到於氏眼裏,不由得皺了皺眉。
現在在於氏看來,自己已經上了慕容叡的賊船。
明姝抬頭,“她畢竟是阿家身邊的人,雖然是奴婢,但也要查清楚。”
慕容叡頷首,“嫂嫂說的也是。”他說著看向院子裏頭跪著的於氏。於氏被五花大綁,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既然嫂嫂來了,那麼就勞煩嫂嫂多在這兒留會。”
說著,就叫人進來,隨即進來好幾個被五花大綁的奴婢們。奴婢們跪下來,嘴裏嗚咽。
慕容叡讓人把幾個奴婢嘴裏的破布拿開,那幾個奴婢馬上就開始哭喊。
才哭喊兩句,後頭的人一鞭子抽到身上,鞭子抽的狠,一鞭子下去皮開肉綻。哭喊立即被掐斷了。
明姝下意識瞥了慕容叡一眼,慕容叡臉色冷峻,目光裏冰冷沒有半點感情。他叫人拿賴兩張胡床,自己坐下,要明姝也一塊坐下來。
胡床就是一隻小小的馬紮,穿著褲子也就罷了,她坐下來就會顯得大為不雅。她婉拒了,隻是站在一邊。慕容叡見了,也不坐了,直接站起來。
押解來的奴婢,基本上都是一路上和押送的布帛有關係的人。還有些是於氏的親戚,全都一塊包圓了。
原先還有人叫屈喊冤,哭哭啼啼的,慕容叡叫人幾鞭子下去,全都沒了聲。
“從平城出發的時候,東西都清點過的,和賬本上的是一模一樣,怎麼到了武周縣,就少了三層?”他說著把賬本拿在手裏晃了晃,揚起笑臉,“這一路上我都在,也沒瞧見甚麼匪盜,怎麼少了那麼多?就算是路上有不知死活的小偷,布帛那麼顯眼的東西,能零零碎碎偷去那麼多?還是說,是你們裏頭哪一個藏起來了?”
他話語帶笑,可是眼底沒有任何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