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不過去吃了一頓飯,回來的時候,手腳都是冰涼的。
銀杏摸了一把她的手,察覺到掌心冰涼,讓侍女把火盆裏的火撥弄的更旺一些。
“你說他是個甚麼意思?”明姝狠狠磨了磨牙,“告狀也沒見過他那種的。”
要告嫂嫂的狀,也得到親娘那裏去。到慕容淵那裏,還能把她怎麼樣?家公和新婦計較,還成了什麼?
還當著她的麵說,除了叫她心塞,還真沒別的了。
銀杏眼珠子轉了兩下,她一邊給明姝送滾熱的薑湯,一邊慢慢道,“奴婢覺得,二郎君就是逗逗五娘子,五娘子真怎麼樣了,對他又有甚麼好處?”
“我招惹他了?”明姝一口把辛辣的薑湯給喝幹淨,忿忿不平,“找我的麻煩幹甚麼!我也不想和他相處長了,來年就走,一刻都不多留。”
“五娘子現在可不是一般的新婦,替夫人管家呢。隻要管事,難免得罪人。不過反正到時候咱們就走了,五娘子也不必氣惱。”
明姝嘴裏有點泛苦,要是慕容叡僅僅是因為不給他錢,就針對她,那就容易多了。
“長嫂難做,五娘子不容易。五娘子忍忍,過了這段日子也就好了。”
過了這段日子也就好了。銀杏這話說的也沒錯。等她回了翼州,不管改嫁沒改嫁,回了娘家的喪夫新婦,和夫家就沒有關係了。
她搓了搓手,暖意在手掌融開,四肢都活泛起來嘴裏嗯了聲。
過了兩日,劉氏派人叫她到麵前來,有事吩咐。
“二郎要去他阿叔那裏送錢,於情於理,我們家都要送的。不過我不放心這孩子一個人去。”劉氏坐那兒,幽幽歎氣,“五娘一道過去吧。”
瞬間明姝以為自個聽錯了,別人家裏,嫂子和小叔除非必要,話都不會多說幾句,生怕有人說三道四。這家裏倒是與眾不同?
明姝瞠目結舌,她下意識搓著衣角,劉氏瞥見她惶恐不安的樣子,知道自己不說清楚,恐怕這個新婦是不願意去了。
“二郎年少,花銷難免沒個數。我們家雖然家大業大,但也不是平白從天上掉下來的。朝廷發的俸祿不多,看著很不錯,其實內裏如何隻有我們自家人知道。”
劉氏歎氣,“男人花錢沒個數,還是要女人看著最好。照著他們的那一套來,金山銀山也要被用的差不多了。”
“女人心細,家裏現在沒別的長輩,我又病著,也隻有你能壓著他一頭。”
明姝低頭,可臉上的為難實實在在的,“阿家,小叔那兒,兒恐怕……”
“你是他阿嫂,有甚麼不可的,再說了,我們家也該有另外一人去。朝廷的考課要開始了,恒州這兒有個平城,要是有個好歹,交不了差。我呢,身體不好,為了阿六敦的事操碎了心。”
劉氏和顏悅色,“五娘,你替阿家去一趟。阿家知道新婦難做,所以到時候派個人過去,你就別擔心了。”
不能擺譜,就隻能拐彎抹角的勸了。
“二郎君。”慕容叡抬眼就見著於氏的那張臉,嘴角往兩邊翹,因為過於刻意,那嘴角活似在抽搐,要是再抖兩下,那就更像了。
慕容叡眉梢揚了揚,看著於氏。他不言不語,但那通身的煞氣,卻逼得於氏灰頭土臉,心跳如鼓。
“娘子在裏頭讓大夫治病,二郎君身為小叔,站在外頭似乎……有些……”於氏吞吞吐吐。
慕容叡嗤笑,“你想多了,我站在外頭又不是在屋子裏頭,有甚麼好不好的,再說了,嫂嫂是我救回來的,別人說三道四,小心自個舌頭被割下來拿去喂狗。”
他話語含笑,透出的卻是泠泠殺意。
於氏在這滴水成冰的天裏冷汗冒了出來,這位郎君站了會,和他來時一樣,施施然走了。留下她一個人在原地抖若篩糠。
屋子裏頭明姝疼的直哎哎,剛剛大夫下手太狠,她下意識的尖叫一聲,那叫聲太高了,把大夫都給嚇了一大跳。
明姝淚眼汪汪,我見猶憐的。眼角紅汪汪的,一掐就能冒水了。大夫看的心驚肉跳,逼著自己低頭,把眼睛給釘在她腳踝上,兩手下去,狠心一使勁,聽到輕輕哢擦兩聲,骨頭歸位。
之前他伸手按壓傷口附近,想要確定有沒有骨折,奈何這位嬌娘子實在是太怕疼,勁頭用的大了,就尖叫。給這位娘子診治,簡直要去了一條老命。
骨頭歸位,大夫起身出去開些通血散淤的藥。明姝掛著一腦門的冷汗躺倒在床上,腳上的疼痛漸漸麻木,她鬆了口氣,從一旁侍女的手裏接過帕子,把額頭上的冷汗擦一下。
銀杏進來,“五娘子可好些了?”
“好些了。腳那兒沒那麼疼了。”明姝說完,她精疲力竭的躺在床上。
被擄走之後,她就沒有合過眼,還一連串受了不少驚嚇,等到治傷完了之後,整個人困倦難當,恨不得立刻睡死過去。
她躺那兒,見著銀杏想開口,“我累了,要是沒有急事,待會再說吧。”
銀杏要說的事,卻也的確不是什麼要事,見她兩眼昏昏,滿臉疲憊,伸手給她把被子掖好。留下兩個聽使喚的侍女,讓其他人都退下了。
太累了,一閉上眼睛,就不想睜眼。
等到她再次醒來,床前卻是坐著銀杏,銀杏眼睛紅紅的,一看就知道哭過。她見到床上的人終於睜開了眼,旋即大喜,“五娘子可終於醒了。”
明姝睡的迷迷糊糊,渾身軟綿綿的沒有半點勁頭,一點都不想動彈。
“五娘子可睡了一天一夜了。”說起這個銀杏就差點再哭出聲來,原以為五娘子隻是普通的睡一覺,誰知道一躺下去,幾乎連著兩天都沒見著人起來過。一群人嚇得魂不守舍,以為是出什麼毛病了。
才睡醒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她趴在那兒好會,“我睡了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