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蓮香(3 / 3)

“小叔這是幹甚麼?”她指著於氏一臉驚恐。

慕容叡站在階上,見到明姝來了,下來迎接,“怎麼嫂嫂來了。嫂嫂最怕冷,這麼冷的天,怎麼不呆在屋子裏頭。”

明姝一聽到他關切的話語,頭腦裏立刻警鈴大作,不動聲色的向後退了半步,和他拉開距離。

慕容叡順步逼近,臉上滿是關心,“嫂嫂?”

明姝到現在對他算是死了心,他肯定是見著自己躲開,故意貼上來的。越是躲,他就越逼上門。

她算是摸索到一點他的行事風格了。

“我聽說你把於媼給綁了。”她一邊說,一邊瞥了眼地上跪著的於氏。於氏現在形容狼狽,完全沒有之前的得意模樣。之前,她名義上是奴婢,但就算是她這個名正言順的新婦,都要讓她三分。甚至還要聽於氏幾聲教訓,現在慕容叡說把人給綁起來就綁起來了。

“我說是為了何事。”慕容叡毫不在意的笑,“我之前不是已經和嫂嫂打過招呼了麼,怎麼嫂嫂還是來了?”

他話說的輕輕巧巧,聲音清越悅耳。足夠讓在場的每一個人聽得清楚。

果不其然,跪著的於氏滿臉驚惶的朝她看了過來。

劉氏病重,雖然不危及性命,但短期之類也下不了床。明姝借腿傷休息了許久,到這陣子,終於不能再躲著了出來管事。

主母管得事很多,不管大事小事都要一塊抓。

她翻著賬冊,下頭人來報,說是二郎君要從庫房裏支取幾匹布帛。

時下流通的貨幣不是朝廷發放的銅錢,而是一匹匹的布匹。要支取布匹,最終要報到她這兒來。

“多少?”明姝轉不經意的問。

“一車。”

明姝抬頭,滿臉驚訝,“一車?這是要幹甚麼去?”

一車的布匹可不便宜了,而且帶這麼多出去,還得叫幾個家仆跟著去,免得他上街就被人給搶了。

“二郎君沒說,小人也不知道。”家仆低了頭,腦袋低下去了,目光還在偷偷打量她。

這麼一車布匹,不說明用處,得到慕容淵或者劉氏的許可,她可真不敢給,“那我要問一下阿家。”

今日慕容淵不在府內,去衙署辦公了。隻能去問劉氏。

小叔子的事,還是她自己去問比較妥當,她站起來就往外麵走,門一拉開,慕容叡那張韶秀無雙的麵容出現在門外。

明姝當即就嚇的往後退一步,腳踩住裙擺,身形一個趔趄,慕容叡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她抽氣間,被他拉到身前。他此刻還是剛來的那一身皮袍打扮,長發披散而下。他頭發生的極好,在光線下散發著靛青的光暈。在肩膀上曲出柔和的弧度,披在肩頭。

“嫂嫂小心。”他扣住她的手腕,言語帶笑。

明姝借著他的力道站住了,見他臉上的笑容,頓時有些生氣。他好像老早就料到了她會出醜似得,等著看她的笑話。她用力就把手腕從他手掌裏抽,誰知她一抽之下,竟然沒有抽出來。

他施加的力道好像隻有那麼一點,手指就鬆鬆的握在腕子上,沒想到掙不開。

她咬住嘴唇,憤憤瞪他。明亮清澈的眼底裏,染上了憤怒。

她這次用了力,奮力掙脫。正當她鼓起氣力的時候,他卻已經鬆開了。

他一鬆開,加在手腕上的桎梏隨即消失。她握住腕子,隻聽得慕容叡調笑,“怎麼,是我的力氣太大了,弄疼嫂子了嗎?”

他嗓音低沉,上揚的話尾裏夾著不容忽視的笑意,生出無盡的曖昧。

她討厭這種做派,後退一步。拉開和他的距離,“小叔怎麼來了?”

“我料想到嫂嫂會問我拿著拿筆錢的用途,所以前來見嫂嫂。”

明姝正色,“小叔不必和我說。我也隻是代阿家暫時管家而已,支取用度,我隻是對賬,若是無錯就叫人記下了,若是用大筆支出,還是要問過阿家和家公的意思。”

慕容叡眼眸裏染上奇異的光芒,看的明姝骨子裏發涼,不禁心生警惕。

他輕輕歎氣,“嫂嫂要去阿爺那兒?”

“家公還沒回來,我先去阿家那兒,要是阿家準許了,我就讓人把布匹給你。”說著她往外麵走。

“嫂嫂難道不能行個方便?”慕容叡側首。

慕容家的男人,絕大多數生了一副好皮囊,那個她從未謀麵的夫君也是,銀杏曾經遠遠的瞧過一眼,也說是生的好。

生的好的男人,滿身正氣的時候,韶秀無雙。滿臉邪氣,都是賞心悅目。

有這一身的好皮囊,一顰一笑皆是風情。男人有這風情,比女人還更為魅惑。

她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小叔,阿家雖然叫我管家,可隻是代管而已,用度這些不問過阿家,我實在是不能自己做主。”

慕容叡臉上露出失望,可是眼裏卻是平靜無波。

“那就不勞嫂嫂了,待會等阿爺回來,我自己和阿爺說。”

說完,他轉身就走。明姝望見他離去的背影,退後一步回來。見著那原先還在地上跪著的家仆還在一邊候著。

腦袋垂的低低的,想必全都聽了去。

“你下去,記住管好你的嘴,其他的不要多說。”

家仆應了聲是,退下去了。

她坐下來,想起方才慕容叡對她若有若無的曖昧,眉頭忍不住擰了個結。心裏後悔當初怎麼認為公公會給慕容陟過繼一個兒子,她就等著養大便宜兒子就行了。

現在怎麼想,都幾乎是把自個給坑了。不過既然答應了劉氏,對她來說,也沒有什麼壞處。哪怕要走,也不能眼下走,馬上就要下大雪了,天寒地凍的道路不通,也沒法上路。等到來年春暖花開,再走不遲。

傍晚慕容淵從衙署裏回來,一家子人聚在一起用餐。

慕容叡和慕容淵提了用錢的事,一車布匹也不算是小數目了,慕容淵一聽就蹙眉,“你要拿去幹甚麼?”

“去給十六阿叔,之前兒在他們家吃住這麼多年,承蒙他們照料,兒想資助他們一些。”慕容叡道。

慕容淵沉吟一二,點了點頭,“你十六阿叔夫妻養你到這麼大,的確是該送。我前段日子公務繁忙,忽略了。”

“兒今日向先支取一筆,然後再告知爺娘。嫂嫂說不敢讓兒動用這麼大一筆錢。所以兒先告知阿爺。”

他滿臉無辜,一雙琥珀的眼睛溫良。

慕容淵看向下頭坐著的明姝,明姝在心裏把慕容叡罵的個狗血淋頭,低頭道,“兒不敢擅自做主。”

慕容淵的目光在明姝身上停留了下,“你嫂嫂說的有道理。她一個新婦,替你阿娘管家也是不容易。”

慕容叡低頭,“是,阿爺說的是。”

說罷,他轉頭看向明姝,語氣誠懇,“嫂嫂,之前難為你了。”

明姝恨不得那塊破布把他的那張嘴給堵上,哪裏來的那麼多話。

明姝憋了口氣,端起碗箸,繼續吃飯。

飯是粟米飯,配著肉幹,幹巴巴的,難以下咽。她胡亂吃了幾口,就推說飽了。告辭回到自己房中,回到房裏,她就到火爐那邊去。這是她在平城度過的第一個冬天,信都冬天也冷,但河北那兒,哪裏有平城這麼冷,到了八月就開始冷,一年裏頭有半年都是冰天雪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