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不用了,我已經整理好了。”說著把手一垂,“再說了,嫂嫂不是外人,不必見外。”他特意在‘不是外人’四字上咬重了字眼。乍一初聽覺得沒有什麼,可是隻有明姝聽出裏頭的調笑。
抱也抱過了,還在外頭對人說她是他婆娘。當然不算是外人了。
她回過身來,見慕容叡已經隨意坐在坐床上,“嫂嫂坐。”
明姝坐下,他叫人把煮好的羊奶端上來。實行漢化也有好幾年了,但畢竟時間畢竟不長,加上代郡離洛陽千裏之外,執行起來就要打上不少折扣。慕容叡雖然會說漢話,但生活起居還是老一套。
羊奶已經煮過濾過了,飄著淡淡的腥膻,接著燈光,甚至看到上頭飄著的一層薄薄的油。
“嫂嫂喝吧,在外頭過了一夜,應當知道在這兒冷起來不是開玩笑的,喝這個才能禦寒。”他拿起陶碗,對明姝一送。
他說的都是真的,在這個天寒地凍的地方,隻有肉奶才能維持體溫,郊外的那一夜,她吃了點肉,和他依偎抱在一塊,才堪堪熬過了那個晚上。
她接了過來,垂首喝奶。
一入口,就是滿滿的臊味兒。庖廚下可能就是把羊奶煮開就行了,別的一概都沒有加,這麼喝起來,真的難以入口。不過再難喝,她還是一閉眼,把碗裏羊奶一飲而盡。
喝完就聽他問,“嫂嫂到我這兒來,是有事麼?”
如果沒事,也不會來了。
“我是來道謝的,多謝小叔。如果不是小叔,我現在恐怕……”
那個貌美的女子已經恢複了冷淡的客氣,眉眼低垂著。
賞心悅目的冰美人兒。
他內心嗤笑,隨即嘴角挑起一抹惡劣的笑,“既然嫂嫂是來謝我的,那麼嫂嫂帶了謝禮沒有?”
啊?明姝目瞪口呆,完全沒想到他能出這麼一遭。
慕容叡大大咧咧手臂一伸,掌心攤開。
“嫂嫂該不會是就隻帶了自己來吧?漢人最講究謝禮,我不貪心,不管嫂嫂給甚麼都成,哪怕嫂嫂身上戴的也成。”
他滿眼真誠,好像她才是那個戲耍人的。
說話的時候,那些人的眼睛止不住的往慕容叡手裏的槊還要別在腰間的刀,慕容叡麵色如常。和他們說起塞外的事。
說說走走,過了好一段路,馬車停下來,那兩個人留下一個在那兒,另外一個人去取水,天寒地凍的還是要喝水,水囊裏的水不夠,就得去河邊鑿冰。
慕容叡停在車邊,等水取來了,從那人手裏接過來,道了謝。喝了一口,另外一個人要給車裏的人送水,被他攔下來了。
“她肚子裏有孩子了,不能喝涼水。”慕容叡說完,那人的神色頓時有些古怪。
喝了點水,接著上路,這條是小路,不能和官道相比,路上壓出來的車轍子不說,還有大大小小的坑,車子在路上走著一搖三晃。
明姝在車上被晃的頭昏眼花,差點沒把早上吃下肚子的東西給吐出來。
就在這時候,明姝聽到慕容叡突然呻吟一聲,手捂住肚子彎下腰。滿臉痛苦,明姝吃了一驚,抓住車邊就要跳下來,這會那兩個人裏頭的一個突然跳上車,拿鞭子往馬屁股上重重一打,馬吃痛撒開蹄子就跑,她尖叫,“你們要幹甚麼!”
趕車的人完全沒搭理她,她扭過頭去,瞧見另外一個留在原地的人,舉起手裏的木棒狠狠向蹲在地上的慕容叡掄去。
明姝下意識的從車板上縱身一跳,撲入到道路邊的荒野裏。
她下意識往慕容叡那兒一看,一顆頭顱飛了起來,漫天的血霧幾乎要把眼睛染紅。
趕車的人發現她跳車了,氣急敗壞拉住馬,下車來拉她,可是他一回頭,看到身後的場景,頓時麵無人色,踉蹌著跑。
還沒跑開幾步,一把尖刀當空飛來,將人給刺了個對穿,撲倒在地。
慕容叡走到明姝麵前,蹲身下來,“嫂嫂沒事吧?”
明姝驚恐睜大眼,她一把攥住他的手,“你沒事?”
慕容叡停了這話,隻覺得好笑,“我能有甚麼事,兩個放羊的,能把我怎麼樣,那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明姝驚魂未定,慕容叡幹脆伸手扶她,她就那麼點兒大,整個人都沒有多少重量,輕輕鬆鬆就拎了起來,腳踩在地上,他聽她倒吸了一口冷氣。
“腳傷著了?”他問。
“可能剛剛跳下來的時候,傷到了。”她答道。
慕容叡嗤了聲,一把把她抱起來。
“沒多少力氣就不要想著逃。”
“我剛才以為你被人暗算了,我要是不逃,豈不是任人魚肉?”
慕容叡嗤笑,“就你這身板,難道逃了就不是任人魚肉了?”
“你!”明姝被他氣的說不出話來。
他也不繼續氣她,把她放上了板車,從死人腰上,把馬鞭拿過來趕車。
她回頭看了一眼後麵,隻是一眼,心驚肉跳。後麵的土地上洇染了大片的血,無頭屍首四肢攤開,趴在那兒。腦袋滾到了一邊。
“屍首就丟在這兒?”她擔心問道。
“不丟到這裏,還能丟到那裏?要我的命,還要我大發慈悲把他們給埋了?”
“不是,在這兒會不會有人告官?”
慕容叡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告官?盡管去告就是了,那些酒囊飯袋能查出個眉目,我就算他們厲害。就算他們真的有那個本事查到我頭上,別說他們根本不敢把我怎麼樣,就算能,他們先見色起意謀財害命,我殺了他們犯了哪條律法了?”
他說著,回頭乜她。狹長的眼裏,生出無盡的嘲諷。
“嫂嫂,這裏不比信都那麼太平。鮮卑人比漢人不老實多了。”他說著歪了歪腦袋,“看來以後嫂嫂要出門,非得我親自跟著才行。免得幾天前的事又發生,不然就算我有好幾條命,也不夠在嫂嫂身上使的。”
他這話叫她漲紅了臉,恨恨的扭過頭不搭理他了。
慕容叡見她滿臉漲紅,“嫂嫂生氣的時候比高興那會還要漂亮好多呢。”
“你還說!”
年輕女孩子的怒火不像男人,嬌嬌柔柔的,氣紅了臉,眼角水汪汪的,他看著隻想舔一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