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規的背後,他的妻子綾子用手捂著嘴,肩膀在顫動。她的眼睛卻和藹地看著韋秀和。
韋秀和道了歉,並解釋之所以認為他死了,是聽天山醫院的院長說的。大規大笑起來。
“我說也是,如果你隻是聽人傳言,最起碼也會向我妻子確認一下,‘您先生還健在嗎’之類的話。但若是聽說已經參加了葬禮,那就沒有懷疑的餘地了。”
“真像他的為人,從過去就是,什麼事都做得很過分。不過韋秀和先生,他是在用他的方法保護我們,使我們免受媒體的騷擾。不要把他想得太壞了。”
韋秀和默默地點點頭。
和院中的景象大不相同,家裏的角角落落都收拾得幹幹淨淨,就連走廊也擦洗得發亮。從屋裏向院子望去,使人感到院子裏的草木,可能是故意不去修剪,順其自然的,隻是在需要時才大致收拾一下雜草而已。這對老夫婦收拾這麼大的一棟房子,恐怕已經是竭盡全力了,大概已經無暇顧及到院裏,而要請花木工人又得花費一筆不小的費用。
韋秀和想像到了這對老夫婦簡樸的生活。
大規夫人輕輕地用托盤端來了啤酒,啤酒瓶上帶著細小的水珠。
大規對拘謹的韋秀和說:“記者除了無恥,還剩什麼? 二十年前,我著實地領教了一番。”
大規往韋秀和的杯子裏倒滿了啤酒,又叫綾子也拿個杯子來,往她的杯子中隻倒了半杯。
長年生活在一起的夫婦問的淡淡的、無微不至的關懷。這種關懷從綾子若無其事地往大規的杯中倒酒的動作中也可以看出來。
大規喝了口酒,潤了潤喉嚨。
“我不在乎提當年的那件事。我已經老了,如果當時的事情能以什麼形式記錄下來,對我來說反而更好。不過,我不明白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年,你們又要重新調查這件事。而且犯人已經死了,執行期限也早就過了。”
“是啊,即使是死刑的公訴時效也早在五年前就過時了,所以即使有同謀犯存在,現在也不能起訴了。”
“那你們是為什麼? ”
大規好像沒有看到《秀峰周刊》裏的文章。不過,他遲早是會從什麼地方知道這件事的。而且韋秀和不想對大規說謊,說什麼為了整理編輯資料而調查過去發生的事件之類的話。
“具體的事情我就不跟您說了,而且就連我自己也是在猜測而已,真正的目的我的上司沒有告訴我。不過我想一定和這件事有關,就是那個案件中的犯人,他的女兒明年要進入東西新聞社。”
“那個孩子已經這麼大了? ”
大規吃驚地放大了嗓門兒,和綾子互相看了看。
“您知道那個孩子? ”
“當然,沒有直接見過麵,不過當時的雜誌上,刊登了她母親抱著她的照片。那張照片雖然做過處理,不能看清她的臉,不過我現在還記得那張照片。”
“我也是。”
綾子的眼睛看著遠方說。
“不過想想也是理所當然,”大規苦笑道,“我不也在說二十年前的案件嗎?當時兩歲左右的孩子,已經從學校畢業,就要進入社會也是情理中的事兒。”
因為那件事而無奈地放棄醫院的大規,從他的口吻中卻感覺不到對犯人及其家屬的憤恨。這可能是大規的品質。不過,更重要的是,二十年的歲月已經磨掉了大規夫妻對事件的怨恨之情。
沒有提問,大規開始自顧自地講述起那起事情的始末來了。
昭和五十七年(1982年) 。
一月六日在白令海,第二十八曙丸號船翻船,導致三十二人死亡,這條冷酷的新聞拉開了這一年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