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
可入我眼、入我耳的，是電閃雷鳴。
尋涯最怕打雷了。
那現在這個站在我麵前，臉上沒有絲毫懼色的人，還是花尋涯嗎？
我背對著山崖，站在懸崖邊，慢慢抬起了手，搭上心口處泛著寒光的劍鋒，然後緩緩收緊。
我往前走了一步，那劍便愈深了一些，血肉與冷器的摩擦聲粗啞得嚇人，心口的鈍痛卻不曾減退我臉上的笑意半分。
可怕的是，持劍人的手都沒有顫抖。
雨水帶走了滲出的嫣紅，也模糊了我的視線，但我仍然努力注視著他。
“花尋涯，我若是死了，你會不會有半分難過？”
就像我現在的心裏，比起疼痛，更多的是一種近乎絕望的悲傷。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如果這一天來臨，我會很難過，隻是沒有想到會這麼難過而已。如若當初我沒有那麼自負和貪心，便不會撒下那個彌天大謊，也不需要經曆如今景況。
或許就是因為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讓我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像是要告訴我，人若是太過自負，到頭來總是不會圓滿。
我沒有等到回答，可對方眼底的冷漠，已經是最好的回答。
丹田和本命靈劍早就碎了，現在心脈大概也已經快要護不住了。
我抬起另一隻手，抹掉嘴角還未及被雨水衝走的血跡，突然了悟地笑了：“我忘了，花尋涯肯定是會難過的，可你又不是花尋涯。”
眼前這個人，又怎麼可能是我親手帶大的小徒弟。
但是我也已經分不清了，我到底喜歡的是萬年前那一見鍾情的幻象，還是後來那一百年相互依靠的陪伴？
我到底喜歡的是當初目下無塵的魔尊，還是後來會哭會鬧的徒弟花尋涯？
我不知道。
可如果他不是，那誰是花尋涯呢？我的花尋涯，被誰偷走了呢？
我想不通，也沒有力氣去想了，眼前的模糊不再隻是因為雨水，還有漸漸喪失的力氣，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對麵的人好像已經鬆開了劍柄，我的眼皮已經有些睜不開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做夢，我好像被人抱在了懷裏，可我身邊似乎隻有那個家夥啊，那個家夥，又怎麼可能會抱我。
我大概真的已經不行了，都出現幻覺了。
我抬起頭，似乎跟那個人說了什麼，可到底說了什麼呢？我自己也不太能想得起來了。
腦海中最後的畫麵，是一個烏雲密布、電閃雷鳴的雨夜，我抱著還隻有五六歲大的小徒弟坐在床頭，一邊講著新一節的內功心法，一邊嘲笑他居然怕打雷。
我還記得那時候我說了一句話。
“等你以後長大了，也要護著師父啊。”
他是怎麼答的來著？
“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