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最高指導原則的人。
不過,京極堂既是神社主人加陰陽師,還很喜歡搜集玄怪傳奇,這,豈不相悖?
在本作當中,京極堂精確地說明,“玄怪也自成體係,正是用來解釋無法解釋之事”、“硬以科學的方法去解釋玄幻,其實是徒具型式的偽科學罷了”;而京極堂“除去附身之物”的陰陽師工作,正是以言語文字的力量,破除由人心而生的迷障。在京極堂數次與禪僧接觸的對談中則再三強調,雙方應答的內容聽起來雖然禪味十足,但那隻是因為自己讀過典籍熟記公案之故,自己既無宗教信仰亦未潛心修行,不能算是真懂——從這些部分,我們能夠明白,京極堂討厭偽科學和超能力,但對於玄怪的喜好其來有自,對修行及悟道也保持著一定的尊敬,我們之所以覺得奇怪。隻是因為我們不辨根本,把這些事情全都混為一談。
雖是一心追求悟道,但在《鐵鼠之檻》當中推動情節的,其實全是私欲人性。
因人心而生妖魅,這主題原是京極夏彥的創作特色之一,但前三作中的妖鬼,全生於凡俗世人的心裏,或許被三流的八卦雜誌傳為怪譚,或許被別有用心的宗教騙子誇大扭曲;這回的案件發生在禪寺當中,潛心向道的僧眾,難道也會為心魔所擾?作為事件舞台的明慧寺隱蔽於山林之間,幾乎不與外界接觸,是個連京極堂都不知道的神秘寺院,獨立於塵囂之外,豈不正是摒除心魔的最佳場地?其實不然。
宗派教義要能夠廣為流傳、助人悟道,要嘛就得深入市井,否則就得與政治勢力結合;故事中的明慧寺地位特殊,更易引起各流派之間的明爭暗鬥、權力傾軋。況且,未能悟道之前,僧眾都隻是一心向佛的凡人,照樣有喜怒哀懼、貪嗔癡憎。遺世獨立的禪寺、各懷欲念的僧侶,當對於某些目標的偏執、以及信仰成為宗教後不得不設法於世俗當中存活的手段及爭鬥,在《鐵鼠之檻》當中——浮出水麵時,便凝成與“悟”漸行漸遠的謎團。我們閱讀連續殺人事件、思考這些謎團的個中始末因由,正仿若一頭栽進數千則禪門公案中的僧侶,愈是思索,離真相就愈是遙遠。京極堂最後還是出動了。
雖然自謂不曾修行打坐、對禪的了解僅止於書籍公案,但熟稔史料、擅以言語驅逐人心魔物的京極堂,在麵對未曾得悟的禪僧時,其實並不像他自己原先預料的那般缺乏勝算。京極堂娓娓解說緣由、——道破關鍵的說明,其實是京極堂清晰透徹、條理分明的思考邏輯與凶手一心求悟卻漸人我執、終於引發殺機的心態之間,一場極為高明的交相答辯。無論研習公案或者體行修煉、尋求漸悟之法或者頓悟之刻,保持心境清明是最根本的把持,否則妄念一動,即便有百年修行,亦無法獲得那瞬間的徹悟。《鐵鼠之檻》全文近五十萬字,讀罷之後多少有點疲倦。
但倘若我們回頭重新翻閱,會發現當尾島在山徑偶遇凶手時,凶手已在兩人的對話裏將“為什麼殺掉這名僧人”這個讓人想破頭的理由講得十分明白:他自比為化做八萬四千鐵鼠的賴豪,將僧人比做禪宗藝術《十牛圖》,正是坦承自己行凶的動機。無法解釋之事,或許正需要更多的言語解釋,方能盡力貼切地描述;讀完《鐵鼠之檻》,我們當能明白這層意義。或許,這也算得上是個小小的“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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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
臥斧,雄性。想做的事情很多。能睡覺的時間很少。工作時數很長。錢包很薄。覺得書店唱片行電影院很可怕。隻身犯險的次數很頻繁。出了六本書。喜歡說故事。討厭自我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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