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雲把吉遙往後拉,動作溫柔,嘴中吐露無奈的調侃:“這貨一趁我不在就侵占我的辦公室……你在這等我,想想晚上吃什麼。”
衣袖被拉扯,吉遙低下頭來,撞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昌雲伶牙俐齒,向來不掩飾自己的喜歡,她無數次告訴自己,吉遙,你的眼睛特別好看,睫毛長長的,眼睛裏像裝了很多小星星!可自己從沒告訴她,其實你的眼睛也很好看,雖然情緒萬千,不可捉摸,但浮現出來的都是故事和歲月的模樣。
此時此刻,被這樣一雙眼睛對著,她很安定。
昨晚她問她:“確定嗎?”
她說嗯。
她又問:“不後悔。”
她還是嗯。
吉遙喜歡昌雲當時疊衣服的樣子,她問,她答,連頭都沒抬,那麼尋常,甚至有點嫌棄。可她們心裏都踏實了,她知道。
昌雲指指樓上,說:“我進去了?”
吉遙點頭,往下指指椅子:“去吧,我在這等你。”說完彎腰坐下,兩手放在膝上,四處張望,背影單薄卻乖巧。
昌雲轉過身去,麵對眼前多臉震驚、訝異,第一次毫無保留的微笑問好。
吉遙親眼看著一堆出門的人給昌雲讓路,麵麵相覷,又轟然炸鍋,一股腦湧回去,七嘴八舌給出各種有關前因後果的假設。不一會兒,門悠悠噠噠的合上,喧囂歸位。吉遙搓搓手,仰頭看了看天,沒有星星,於是想起青海的夜空。
好在還有蟋蟀躲在草中叫,聊以安慰。
晚上吃什麼呢……吉遙認真的想。
一路走上二樓,餘光掃過一張張性格各異的辦公桌、已經滅燈的茶水間和會議室,走到二樓,竟格外快。
推門而入,屋裏滿是煙味兒。
“嗬。”昌雲條件反射的往後一躲,伸手徒勞的拜拜,慢悠悠的走進去:“新找的女朋友不要求你戒煙嗎?”
張籍早早坐在沙發上等她,沒抬頭,不說話,異常沉默。
他知道昌雲不吃這一套,可他忍不住,就像明知道她現在要說什麼,心裏仍然抱著一絲希望,想她給一個合理的解釋,讓自己有一個冰釋前嫌的機會。
但她什麼都沒做,甚至拿起一隻塑料杯,走去飲水機邊倒了杯水。
對峙從來隻有他輸。
“大生的替補方案已經按你之前確定的方向在走,還算順利。”
昌雲端著杯子,聞言笑了一下:“挺能幹的嗎,有人偷懶嗎?”
“都挺積極——還有,小安走了……辭職了。”
“哦,她自己走的?”
“嗯。”
“你沒追究她責任?”
“……沒。”
“嘖,你真仁慈。”
張籍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了:“你知道是她?”
“嗯,她找的人怕擔責任,給我打過電話,已經核實了。”
“所以呢,難道廣而告之讓她從這個行業裏永遠消失?”
“嗯。”昌雲理所當然的反問:“難道不應該嗎?”
張籍愣愣的看著她,似乎難以置信。
昌雲喝一口水,說:“你看起來好像很驚訝的樣子。”
張籍眼瞳微縮,聲音訥訥:“所以你會怎樣?”
“報警,要她道歉和賠償。”
“她一畢業就來我們這,為我們做了多少事你都——”
“我沒忘但是一碼歸一碼,張籍——不要讓她覺得社會是仁慈的,做錯事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那你呢?你一走了之把我當猴耍把我們全扔下不知道去哪的時候你想過這個問題嗎!你又要付出什麼代價呢昌雲!”
“我走。”
“……你說什麼?”
昌雲平靜的說:“我說我離開,我離開這,這些夠嗎?”
屋內亮如白晝,無情暴露著人性冷漠和人心的脆弱。
張籍如遭雷擊,定住不動,久久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