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真的假的?”
昌雲拍拍手,薄薄的灰塵在光影裏漂浮。她模樣委屈,撅嘴嘟囔碎語,還挺萌。西河忍不住拍她,又問:“當時她打斷你說話你什麼心情?”
昌雲冷笑一聲:“那當然是不爽。”
西河笑:“我看是特別的不爽吧?”
“可不嘛,直接導致我晚上跟她說再見。”
“——絕交?”
“嗯。”
西河驚了,重複問:“絕交?”
天哪其實她隻是說說而已。
昌雲點頭。點完了,忽然一笑,笑容很溫暖,甚至有肉眼可見的快樂和幸福,連聲音都變的溫柔起來:“那天回到生活區之後我陪她吃飯,就坐她對麵看著她,看著看著眼睛就紅了,我當時想這是我最後一次陪她吃飯了,一想就難受,心髒跟爆炸了一樣,整個人都混混沌沌的,沒一點精神。”
昌雲繼續望著天。這兒的天空很藍,沒有雲,大概已經融進了奶藍奶藍的天空裏。望著望著,記憶的卡帶又開始播放,吱吱呀呀的,沾染著時光老舊的味道:
“吃完飯她又去買水果,我還記得她買的是橘子跟香蕉。我站在水果店外頭等,然後像看她吃飯那樣,看她拿起一包橘子顛顛,又挑了幾串香蕉比劃,付錢的時候路過保鮮櫃,一格格的看,像在找什麼東西……過了會兒,拎著橘子和香蕉去付錢了。”
“我當時想,這是我最後一次看她買水果了。頭一低眼淚就流下來,著急忙慌的趕在她出來前擦幹淨。之後回宿舍,路過一片大草坪時,她問我:
你要不要吃點什麼?
我搖搖頭。
她又說:我把橘子給你好嗎?
我說不用了。
她說:啊?橘子你也不吃啦?
我始終把頭低的低低的,怕她看見我的眼淚,覺得我怎麼又要哭了,怎麼這麼矯情,這麼菜。吉遙有些時候,真的乖巧的讓人心疼。”
“快到宿舍的時候,我狠狠心,拉拉她的衣服跟她說:等會兒陪我去趟陽台,我有話跟你說。”
西河問:“說出來了?”
“嗯。”
“為什麼忽然會有這種想法?”
“不是忽然。”昌雲聲音輕輕的,像怕驚擾了誰的夢境:“那段時間我反複無常,很沒有安全感,又對誰都不信任,所以每天都找她。連你都看出我胡思亂想,會一個人做很極端的決定,你想,吉遙待在我身邊,每天聽我絮絮叨叨該有多難受。”
嗯。
也是。
“而且她已經連我說話都不想聽,我又不傻,她那會兒跟我待在一起的時候整個人都憋屈著,不笑也不鬧,理智的超乎尋常。”昌雲笑著笑著,眼底一片濕潤:“我不想她這麼委屈。她越懂事,我越痛苦。”
記憶已是多年之前,可當時感受到的疼,似乎仍然停留在胸腔裏。
昌雲聲音寂寥,聽起來有無限傷感:“我感覺到她煩了。我沒有別的辦法,想來想去好像隻有絕交最合適。”
“可我覺得她明明覺得不舒適還願意陪你呆在一起,是她情感的一種表達。”
“我不知道。她神經很大條,我很敏感。在那之前,很多次都覺得受不了,不想要這個朋友了,結果都沒能成行。”說完這些,昌雲深吸一口氣,忽然又咧開嘴大笑,眼睛笑得彎彎。
她故作瀟灑堅強的樣子,令西河不得不回憶起多年前離家的自己。父母淚眼婆娑送她出門,她拎著箱子,回頭大笑招手:“我走啦!”
日色須臾,灰灰的小鳥在雜亂的電線上蹦蹦噠噠。
昌雲身體輕晃,低聲說:“就一直沒舍得……寒假回來,莫名其妙又好了。有時候想起那段時間,跟夢一樣。”說完覺得不好意思,還揉揉眼睛。
結果這一揉,再沒放下來。
西河低頭捏自己衣角,昌雲坦誠濃烈的情感令她感受到一股久違的平靜。
灰色的胖胖小鳥蹦過來又蹦過去,靈巧的腦袋滴溜溜四處轉。西河回憶著病房中昌雲和吉遙間發生的一幀一頁,好笑的是,無論憤怒、悲傷、失望、小心……她們眼中最質樸的感情始終未曾改變。對對錯錯的,都是真心和在乎。
不得不說,真讓人羨慕。
過了會兒,西河問:“後來怎麼又和好了?你們倆都這麼倔,誰跟誰道的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