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京都年年冬天都似這般冰冷
人老了,晚上不易睡著,便起來看看
林怙穿著深衣,披著白狐大氅一個人慢慢爬上頂樓的屋簷,在月光照拂下,看到漫天飛舞的雪落到家家戶戶的屋頂上,今是離過年尚早,卻已有些人家掛著燈籠,燭光透過染紅的紗布,發出溫暖的光芒
他現在越來越不喜說話了,隻是靜靜地看著遠方
一點,一點,閉上了眼睛.......
陳向陽也在這個冬日裏消失,知道最後她才知道:她是林怙眼睛上的一滴眼淚,所以她能看見,能聽見
而係統,隻讓她跟著男主,她也隻能看到男主看到的世界,並不能窺見這個朝代的全部
帶著些許的遺憾,陳向陽的意識一點一點隨著林怙的離開
也漸漸消失
........
她耳邊傳來微弱的呼喊聲
“少爺?”
“少爺,您醒了麼......?”
“少爺?”
“少爺怎麼還不醒呢?”
“.......”
“嗡!嗡!嗡!”聲音吵得陳向陽頭疼,她皺著眉頭,太陽穴一突一突的難受,耳朵還有“嗡”的耳鳴聲持續不斷地腦子裏回響
她強忍著頭疼,掙紮地睜開眼睛
一道強光刺入眼睛,她下意識就抬起胳膊,抵擋住這道光
小婢女們見到床上的主子醒了,高興地邊跑邊大喊道:“蘇嬤嬤,蘇嬤嬤,快來,少爺醒了!”
“少爺可算是醒了!”
“太嚇人了,少爺這一睡就睡了三天三夜。”
“.........”
陳向陽躺在床上,被兩個婢女伺候著坐起來,她先是睜開了一條縫,感覺眼睛適應了會,舒服了些,再慢慢睜開了點,眼睛裏映出兩個嬌俏鮮嫩的少女正一臉關切地看著自己
兩張臉離得太近了
陳向陽看著眼前漂亮的少女,有些不知所措,臉上紅潮一陣一陣往上湧
一位鵝蛋臉,上立柳葉眉,下點桃花眼的小姐姐,目露擔心地伸出手,朝她臉上來,像是要拂上她的額頭
“少爺?你莫不是.....燒了?”
見那人的手快要觸碰到她,陳向陽渾身一顫,躲過了來人伸出來的手指,她覺得自己的魂魄似乎還不夠穩定,剛剛進入一具新的身體,意識也不是很清醒,大腦裏像是有數萬根針紮在自己的頭上,仿佛自己隨時都能疼昏過去
“沒....沒事......”
陳向陽發現她骨子裏不喜人觸碰的毛病,一時半會是很難適應過來了
默默歎了口氣
隻希望她不要誤會自己剛才的動作
她並不討厭眼前這個漂亮,氣質溫柔嫻靜的少女,陳向陽看著她的桃花眼,真誠地道:“我......並不討厭你.....”
“噗!”
旁邊另外一個女孩,聽到她剛說的話,水灣眉一挑,紅潤的嘴唇一裂,一排像石榴一樣結拜的貝齒,整整齊齊地露出來,笑道:“少爺,你說不討厭桃夭,可是喜歡她?”
陳向陽沒說話,微眯著眼睛盯著麵前說話的婢女
一個敢打斷主子說話的下人
是誰
給了她這樣的膽子
“少爺,您別這樣看著杏枝,杏枝害怕。”那婢女雖然嘴裏服軟,麵上卻顯現不出半分害怕,眼睛大膽直視著陳向陽
陳向陽皺著眉頭,不容置疑地道:“出去,跪著。”
“少爺!”杏枝不相信少爺會對她說這樣的話
平日裏,少爺一貫溫柔,對她和對桃夭一向是包容,桃夭細膩溫婉很得少爺的心,她活波可愛很能討少爺歡心
今日她若是就這樣出去了,那她的裏子麵子可都丟幹淨了
杏枝咬著唇,手裏狠狠絞著手裏的帕子
一道門柱隔擋著兩個人
要是路過個丫鬟必定能認得出,一位是蘇嬤嬤,另一位是陳嬤嬤,兩個人都是府上占著舉足輕重地位的府裏老人了。
陳嬤嬤是個性格古板的人,她認為少爺就是府裏唯一正經的主子,府裏的人都應該捧著敬著的人,自己的侄女敢當著下人的麵給少爺難堪,仗著少爺對她寵愛,無法無天了,她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麼千金大小姐了?
陳嬤嬤隻覺得對不起老爺臨終的一番托付,她此時此刻就想,馬上,把她侄女趕出府,剛跨出去,卻被蘇嬤嬤一把給攔下了
陳嬤嬤低聲問蘇嬤嬤道:“您拉著我幹嘛?我這侄女竟敢以下犯上,我定要好好教訓她,您就別攔著我了!”說完,用另隻手扒開蘇嬤嬤鉗製住她的手
蘇嬤嬤以前是走鏢的女鏢師,後來才和她男人一起投到陳陽的父親門下,自然有些腿腳功夫,鉗製住一個貫做針線活的嬤嬤自是小事一樁
怕被屋內的人聽到,蘇嬤嬤用隻有她和陳嬤嬤能聽到的聲音,道“你說我們現在最擔心少爺的是什麼?”
陳嬤嬤有些轉不過彎來,她搞不懂這之間有什麼關係,卻也道:“少爺博聞強識,雖聰慧,性格卻過於溫順和善。”
聽到這,蘇嬤嬤接著陳嬤嬤的話,看向那個被婢女們圍繞著,坐在床上,麵色蒼白,依舊挺直脊背的孩子,慢慢道:“因過於和善,而失了剛毅果敢。”
“您知曉的,少爺,本就不是.........”陳嬤嬤啞聲道
陳向陽感受到,有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越發挺直了虛弱的身體
看到那孩子孤直的背影,蘇嬤嬤也泛著心疼,那孩子畢竟是自己一點一點護著,看著她慢慢長大的
此刻,蘇嬤嬤想到家主臨死拉著她的手,對她的囑托,她隻能狠下心道:“我知道,可這就是她的命。”
陳嬤嬤還想對蘇嬤嬤說些什麼,可最後還是咽了回去,幹巴巴擠出一句:“待.....待陽兒金榜題名後便........便無事了。”
說完兩人相視一顧,皆沉默
想要金榜題名何其困難
先要通過縣或府的院士,中秀才
才有機會參加鄉試,秋闈過後能中舉
便可直接到京城裏參加會試,春闈考過便是貢士,最後就是皇城內的殿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