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這一切對她而言太過沉重,她不知道該做什麼,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什麼也不知道。他一會兒想讓她走,一會兒又想殺死她。她明自了秋俄尼索斯是個
性格分裂而且神經質的神——這都是由於葡萄酒的緣故——但她沒有料想到這會讓
她心理如此失衡。
不,這不是狄俄尼索斯,而是狄恩。如果是別人,她就不會這麼困惑,不會感
到如此……難以取舍。
他愛憐地吻著她的額頭,“我愛你。”他說。
她的淚水奪眶而出,“我也愛你。”她承認說。
他轉過頭對凱文喊道:“我很抱歉!”
她回頭看見凱文已被扔進了湖裏,正在兩具死屍間拚命掙紮,向岸邊遊過來。
他們有了喘熄之機。憤怒、恐懼和愛——不知是什麼使得狄恩控製住了神,比
以往任何時間都要長,她明白這隨時可能消失,所以立即用手捧住他的臉說:“我
必須殺死你。”
“我知道。”他凝視著她的眼睛說。她看見了舊時的他的影子,他眨眼的模樣,
他揚起的眉毛。她又哭了,他用一根指頭替她拭去淚水,“我想請你把我殺死,我
不會反抗。”
她有太多的問題要問,有太多的話要說,可是沒有時間,他抱住她的手隨時都
會鬆開,那樣他們就會前功盡棄。
“你的母親也愛你。”她說。
然後,她一把將他撕碎。
他恪守了諾言,沒有反抗。她鬆開手,驚訝於自己體內蘊藏的力量和親手所為
的瘋狂暴力。她就像卡通裏的人物,像一陣旋風,陷進他的身體,刺穿他,撕咬他
的肉,掰斷他的骨頭,捏碎他的器官。她一刻不敢鬆懈,踢著、咬著、拖著、抓著,
同時又在哭喊著。他帶著鹹味的血混著她帶著鹹味的淚水,她無法自製,撕碎的不
是狄恩,而是占據狄恩身體的東西,把他從她身邊奪走的東西。
她筋疲力盡,完全崩潰,因為叫喊過度而聲音嘶啞,眼淚仍然順著沾滿血的臉
頰流淌。狄俄尼索斯已經不複存在,沒有頭,沒有手,沒有腳,也沒有手指,甚至
沒有任何讓人能辨認的器官,隻剩下骨頭和肉的碎片散落在長長的湖岸,還有血,
好多好多血。
凱文站在水裏望著她,臉上充滿了恐懼,對她的恐懼,她想告訴他一切正常,
但她沒有開口。
她殺死了狄恩。
她曾經愛過他。
她殺死了他。
她疲憊不堪,不知道峽穀裏在發生什麼事情,那裏的人們是否還在狂歡、慶祝?
或許神的影響已經不在,他們就會甩甩頭清醒過來,好似從噩夢中蘇醒,不知身在
何處,不知發生了何事。她抬起頭,樹木和灌木還沒有變回來,依舊保持著扭曲的
形狀。
那些森林之神、半人半馬的怪物和林中妖女們此刻還在嗎?
上帝,她太累了。她仰臥在地,頭枕著柔軟、冰冷的肉。
凱文走了過來,站在她的身旁,望著她,目光中絲毫沒有欲望,隻有擔憂。
“怎麼才能阻止他的再次複活?”凱文問。
“除了我,沒有別的女祭司了。”
“可是他是個周期性的神,是嗎?每年他會死一次,然後再複活,是不是?”
“他沒有讓其他神複活,也沒有人讓他複活。他是個有肉身的神,他的肉身已
經沒有了。”
“那麼,全都結束了,是嗎?”
她疲倦地點點頭,“是的,”她說,“我想是的。”
她又躺了一會兒,凱文仍站在身旁。她閉上了雙眼,等睜開眼睛時,夜幕已降
臨。凱文還站在原地,滿懷關切地注視著她。
她坐起來,頭疼欲裂。
“你沒事吧?”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