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弄汙她的身體和地板。劉泉走進了小區。他想,這裏一定不是人間,這裏是地獄。
她殺死田小軍的時候,恰恰趕上了田麗突然回來。她躲在黑暗的浴室中,然後突然走了出來,在田麗看來,她麵對的肯定不是人,她麵對的是從暗影中突然現身的死神。劉泉走上了電梯。他想,這裏一定不是人間,這裏是地獄。
他想起了他和這個女人一起度過的日日夜夜,每天晚上,那個女人夜半也許都會醒來,在黑暗中逼視他的臉,考慮要不要將他殺死。黑夜中,她逼視他熟睡時的目光一定凜冽得可以發出寒光。劉泉打開家門,他想,這裏一定不是人間,這裏是地獄。
劉泉走進浴室,他放好水,躺進了浴缸裏,他一遍遍地回想過去的生活,他想,我生活過的地方,那裏一定不是人間,那裏是地獄。
美好的人間是留給善良的人們的,而他和她,隻不過是徒具人形的非人,他們應該去地獄。
隨著體內的鮮血越來越少,劉泉疲倦地閉上了眼睛。他在昏昏沉沉中,向著深深的黑暗沉墮而去。
7
劉泉留了一封遺書,上麵說:“隻有血,全部的血,更多的血,才能夠洗刷掉這世間的罪惡。隻有噴湧而出的鮮血才能洗淨我們的陰暗和猥瑣。隻有噴湧而出的鮮血才能讓我感覺我們的內心稍微純淨了一點點。”
劉泉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他的血早已經幹涸了。他的屍體也已經腐敗,發臭了,長出了綠色的屍斑。
8
墓園。剛剛下過一場雨,墓園的台階還濕漉漉的。天邊有一道漂亮的彩虹。墓園中的鬆柏翠綠得令人心動。有一個男人手捧著一束鮮花拾級而上,慢慢走到了一處墓前。墓碑上的照片顯示死者是一個漂亮的女孩。那是羅娟。她的微笑宛如天使。
那個男人是張思安。電影《命犯桃花》公映了,他剛剛看完那部電影。在影院的時候,他想起來,他還曾經算是認識那個女演員呢。於是,散場後,他突然想來看看那個扮演女鬼的小明星。他走到墓前,把鮮花輕輕放到了羅娟麵前。然後,他站在那個漂亮女人麵前,微微出神。他想起了從前,那是羅娟剛剛認識張思安的時候,她對張思安很好奇,他們一起喝過兩次咖啡,還曾經在街心花園散過步。有一次,羅娟頑皮地問張思安躺在草地上望著藍天在想什麼。張思安說,事實上,休息的時候,他常常什麼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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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人性的B麵(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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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你們這行的?一定從小就膽子大吧?從小就希望自己是個不停冒險,追求刺激的英雄。”女孩在陽光下的笑容回想起來令人微微心疼。
張思安笑了:“其實我膽子很小。小時候膽子就小,現在也是一樣。第一次看到死人的照片,好幾天都睡不著覺。因為我爸爸是幹這一行的,他太喜歡這一行了,所以希望我也能考警校,從事這一行。最開始,我倒也覺得挺神氣,可是第一次破案,緊張得手心直出汗……”
“現在呢?習慣了嗎?”
“當然,早就習慣了。”
“嗯……給我說說,你最大的希望是什麼?”片刻,女孩轉頭問他。
“還真沒想過。結婚,過幸福平淡的日子吧。”
“這不算。我指的是事業上的,想破個大案子吧?真正冒險的那種,有槍戰,有肉博的……”
張思安微笑著搖搖頭:“我爸爸說他最大的希望是遠離罪惡,不再有案子發生,他可以常常去度假,感覺到天很藍,海水很寬闊,一切都很美好。”
女孩一臉笑意地在聽。
“我呢,除了那些願望,還希望能有愛情。生活平靜美好,遠離罪惡,不再看到罪惡發生,也不再看到邪惡的人。”
“嗯,這麼說你應該轉行?”
“不,我希望某一天我能自動失業。”
羅娟咯咯地笑了:“那根本不可能。這世界上總會有邪惡的人,壞人。”
“是啊,是啊,是不可能。所以,我的理想夠遠大吧。”張思安說。
張思安坐在墓前抽了兩支煙,然後,他又看了一會兒墓碑上那個女演員美麗精致的臉,和臉上純真的笑容。
他站起身,轉身默默離開了墓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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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豔若桃花的另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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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沅瑾
《臉》是一則寓言。和《臉》一樣,《命犯桃花》同樣也是一則寓言。隻是,《命犯桃花》比起《臉》來,可讀性同樣很強,不相上下,但是故事確實是更豐厚了,感覺也更加恐怖了。在夜晚閱讀,隨處可見俯拾皆是的神秘恐怖氛圍壓迫得人有些喘不過氣來。情節進展太快了,人物也總是隨時處於焦慮不安的情緒極端狀態中,幾乎是這個故事,這些人物,逼著我去一口氣讀完。讀完了,我在想,丁天其實是在用一種逼視的姿態來寫作的,逼視邪惡,逼視人性的負麵。把它放大推到你的麵前,令你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