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有王姓縫工,與藤子季對門而居,王妻三十許,風姿絕倫,不類村婦。有女名柳兒,貌美尤過其母,常隨母碾米於比鄰。

一日柳兒攜帶箕帚路過藤子季門外,粗布荊釵,殊無豔飾,然而發盤高髻,秀眉在骨。

藤子季看在眼裏,不禁神為之蕩,目送女遠去才返身而歸。

回家之後,冥想夢寐,輾轉反側。早上起來不及洗漱,就等在門外。

快到中午的時候,終於又見到柳兒在門前路過。

藤子季細看柳兒,隻見裙下雙足細銳如筍,益發喜愛不能自拔,矗立多時,眼睛都不會轉了。

直到柳兒的母親王氏走過來,藤子季自覺失態,方才依依不舍地返身回房。

王氏已經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從此不讓柳兒出門,所有需要出門做的活都由自己承擔。

藤子季大失所望,詠憶柳詩百首,輾轉思量,情思悱惻。

一日,躊躇於院中,負手聽蟬。忽然足下鏘然掉落一物,視之,銀指環也。駭而四顧,隻見柳兒在門外一邊微笑,一邊用手遠遠地指著地上的銀指環,似乎是讓藤子季收藏起來。

藤子季會意,馬上撿起銀指環藏於袖中,再抬頭看柳兒,她已經去得遠了。

藤子季心癢難耐,又苦於無人訴說,於是信口成詩一首:

銀指環如月彎,向疑在天上,端自落人間,銀指環白如雪,欲去問青娥,幽情無人問。

◇歡◇迎訪◇問◇◇

第38節:第八章 狐仙(2)

未過多久,流寇被官軍擊潰。藤榮一家準備還鄉。買一巨舟,裝載行李,隻等來日風順啟程。

藤子季整日立於門外,想等柳兒言明愛慕之意,然而卻杳無見期。

終於到了該走的時候,隻聽布帆翩翩作響,藤榮命家人登舟,中流擊楫,片刻舟以順風而下十餘裏。藤子季望洋興歎,無可奈何。恨不能肋生雙翼,飛過長河。一想到此處,便覺得身輕如葉,飄呼悠到北岸,信步前行,卻發現路徑已經變得和從前不同。

道路兩旁林木蔥蔥,間雜荊棘,有數棟茅屋,周圍圍以豆籬,寂寂無人。

藤子季緊走幾步,來到茅屋近前,想看看裏麵有沒有人,以便詢問路徑。

卻聽屋中有嚶嚶悲泣之聲,聽之怦然心動,受到那哭聲感應,自己也覺得哀傷愁苦。藤子季聽得哭聲,於是推門而入,隻見一女子紅絹掩麵嗚嗚嬌啼,自覺失禮,連忙退出門外。

方欲轉身離去,忽聽屋中女子說道:“庭前可是季郎?你棄我而去,為何又回來?”

藤子季細看屋中女子,正是柳兒。不禁悲從中來,聲淚俱墜。

柳兒從屋中出來,用紅巾為藤子季擦去臉上淚水,說道:“父母之前可以婉言示意,君之親戚朱某若為你我二人作媒,事無不成,何不歸而謀之。我被母親節製,不能輕出家門,從今而後,惟有在家中等候你來提親的好消息。”言畢退入屋內。

藤子季想隨她進去再說些話,忽聽村中惡狗狂吠,大吃一驚而起,發現自己原來正躺在舟中,適才是南柯一夢。

後以夢中情形私下裏告訴父母,藤榮認為縫工之女下賤,又以路途遙遠,聘娶不易為由而不準其事。

藤子季見父親態度堅決,毫無商量的餘地,憂愁成疾,食不下咽。

冉冉光陰,又至春日。扶簷垂柳,絲黃欲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