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十,街邊來了買糖葫蘆的走販,奶娘正抱著紅袖在門口玩耍,見了那圓溜溜紅亮亮掛著透明糖衣的糖葫蘆,紅袖咿呀著伸手去抓,小販見她生得可愛有心逗她,就舉了紮滿糖葫蘆的草棒四下躲閃,見紅袖蹣跚著追趕,奶聲奶氣地叫“甜甜,甜甜”奶娘也嗬嗬笑起來。卻不想,如此反複幾次,紅袖有些氣惱了,她停了腳步,揚臉看著小販,小販哈哈大笑從草棒上取下一支遞給她,卻不住倒退幾步。他有些惶恐地看著這個小女孩,她身上仿佛有股巨大的力量在壓迫著自己,糖葫蘆的竹簽哢嚓折斷了。紅袖冷冽的眼神直迎向小販的目光,他大叫一聲,扔了草棒,向後倒去。力量瞬間化解,紅袖一撇嘴,委屈地哭起來,奶娘忙抱起紅袖,紅袖不依不饒地指了地下滾落的糖葫蘆“甜甜,甜甜~~~”。奶娘一直在背後,並沒看清什麼就見小販摔倒了,還以為他是不小心跌倒,一手抱了紅袖一手去扶他,一轉身嚇得大叫一聲,小販眼眶正汩汩流出鮮血,滿臉血紅,雙眼已是一片空洞。
出了這樣的事情,梁振主仆不約而同地想起了玄慧禪師的話。再看紅袖,依舊是乖巧的小模樣,正在擺弄一隻木雕的小豬,玩得開心,咯咯笑起來。奶娘戰戰兢兢地講述了所見,至於小販怎樣就瞎了雙眼,她也不清楚。
“不要再帶小姐出門。”梁振陰沉著臉告誡奶娘“我帶梁忠去一趟永濟寺,你在家好好看護小姐。”奶娘趕忙點頭,抱了紅袖回後院去了。
永濟寺,秋葉滿天。
禪房內,玄慧許久不語,閉了雙目坐在蒲團上低聲誦經,梁振不敢多言,隻能靜靜地看著他念佛。佛珠在玄慧手中顆顆曆過,起初很慢,越來越快,啪的一聲,佛珠四濺開去,滾落一地。玄慧頭上滲出點點汗珠“阿彌陀佛”他長歎“梁施主,你當日不聽老衲良言,而今已無退路,那女嬰的力量若盡力發出已非我所能敵,隻是,她現在並非收發自如,尚且萬事由心,隻有遇到極致的憤怒或者悲傷情緒才會爆發。七月十五將至,她將滿周歲,到時將力量倍增。你我隻有借如今機會將之滅絕,才不致釀成大禍啊。為天下所顧,若破殺戒,老衲也不得不為之。”這一番話說得梁振心如刀絞,玄慧的話很明白,隻有現在殺死紅袖,不讓她再活下去才能避免她帶來的災禍。她將帶來是什麼呢?殺人?殺神?梁振想不到,也不敢想。玄慧見梁振不語,高聲道:“當斷不斷,遺禍人間,阿彌陀佛,梁施主,悲天憫人之心切莫施於妖啊!”梁振老淚縱橫,這麼多日夜紅袖甜美的笑臉,咿呀的叫爹爹的聲音,蹣跚學步的乖巧模樣湧上心頭,這樣的孩子,怎麼會是妖呢。天下蒼生,自己一生為民,如今,卻忍不下心廢這一己之私麼?
“殺吧!殺吧!”他顫唞的手輕輕揮兩下就跌落下去,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梁忠忙上前一步扶住他。梁振堆萎在桌旁,再也說不出話來。
七月十四,晉安城,梁宅,黃昏。
朱漆大門幽然開啟,一個小小的身影蹣跚著邁過高高的門檻,不留神絆倒在門前,烏溜溜的眼珠罩上一層水霧,卻沒有哭出來,緩緩爬起身,一扭一扭地躲向石獅子的陰影中。
一乘馬車遠遠揚起煙塵,由遠而近,梁忠駕著車,疾疾趕回來。
玄慧看著奶娘滿是血汙的屍體,搖了搖頭,“阿彌陀佛,真想不到,我們還是來遲了。”奶娘倒斃在後院內,眼睛睜得大大的,滿是不相信,胸口一個碗大的血洞,血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