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令智婚】by 蝙蝠
同居以後的第一次吵架是什麼時候已經忘了。
“年輕人嘛,吵架是難免的。”這種話也聽得很多了。
可問題是,我到現在還是不明白為什麼他們總愛說“吵架”這個詞,我和她根本沒吵起來過,一直都是她一個人在吵。
“分手——!”她又在廚房尖叫了。
我用報紙遮住臉,好像這樣就可以擋住她萬分之一的音波。電視裏的聲音已經放到最大,可還是沒擋住她。
分手這個詞從剛開始同居時就常常聽到,不過她那個時候都是溫聲軟語地說:“親愛的,我們要是分手的話,你一輩子也別想找到比我更完美的女人了”。
而現在這位完美的女人則是帶著滿是鮮血的塑膠手套,身上穿一件還沾著魚鱗的圍裙對我尖叫:“分手!分手!分手!”
至於這句話的前因?我從以前就沒弄明白過。
上個星期我忘了喂魚,有一條300元的不知道什麼品種的美麗熱帶魚翻了肚子。
上上個星期我把魚食放得多了些,三條身上疙裏疙瘩的奇怪的魚肚破腸流地翹了辮子。
再上個星期我忘記給那盆據說很貴的看起來像草一樣的植物澆水,它當然也沒有見到這個星期的太陽。
再再上個星期我很老實地給仙人掌澆水,它居然還是沒逃過死掉的命運,我把它弄起來一看,根爛掉了……
其實都是小事,幾條金魚、一盆草、一個仙人掌而已,可是她並不罷休,抱著那些東西哭了許久,還抱著那個奇怪的草呼喚“君子蘭”,然後就從我小學時候起就粗心大意總考不了100分說起,一直說到幸虧我們都是女人生不出小孩否則我這種馬大哈的性格養個小孩也會養死……不過這些問題最後肯定會殊途同歸,回到同一個詞上——“分手!分手!”
我把報紙拿近了些,一則小小的《村民危房裏提心吊膽》我看了十遍,還是沒看明白它在講什麼。
啪!
報紙被搶走了。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她尖叫。
“在聽啊……”
我的認罪態度一直很好,不和她吵不和她鬧,更是從不敢動拳頭,可每次都隻得到一個下場……
“你根本沒聽我說!”她把報紙卷成筒,拚命地在我背上打,“我讓你敷衍!敷衍敷衍敷衍!”
報紙打上當然不疼,可問題是——我依然不明白她為什麼生氣。
盤在頭頂的長發被她打散了,我用一隻手護住頭:“分手……那就分啊……”
她愣了一下,忽然扔掉報紙,連她的手套和圍裙一起扔掉,然後趴在沙發上就大哭起來:“你居然要和我分手啊!你怎麼敢和我分手!……”
……看吧,如果給她一個肯定的答複,她必定是這種反應。
“那你想怎麼辦……”
“去把魚做掉!”
“……”我就知道……
什麼熱帶魚,什麼君子蘭,什麼仙人掌……這個隻屬於我的完美女人,就是要把家務分攤出去罷了。
同居以前,她握著我的手溫柔地對我說:“親愛的,我是集合了中華五千年流傳下來的優秀婦德的代表,你娶我是決不會吃虧的。”
同居以後,她抱著我的腦袋在我的耳邊尖叫:“分手!分手分手分手!——你居然要和我分手!哇——去把地掃幹淨!”
這位集合了中華五千年流傳下來的優秀婦德的代表好像早就已經忘了她過去那些話是怎麼說的了。
我的一個舅舅曾經很同情地拍拍已經高了他一大截的我,說:“一個家有一個女人就是一場戰爭,更何況是兩個?雖然你這樣的不太吵,不過她是那種一個頂仨的一千五百隻鴨子……”
優秀婦德的代表舉著掃把奔出來,那位舅舅在我問他鴨子和女人之間的關係之前迅速地抱頭鼠竄。
做魚很簡單,不過同居前我連鍋鏟也沒摸過,第一次把魚扔進鍋裏,然後我就領略到了百花齊放和鞭炮聲聲相合是什麼情景,是她尖叫一聲衝上來一把把我推倒,我才避免了被魚從鍋裏跳到臉上的命運。
“你想毀了你的臉嗎!”
我當然不想,不過她把我推到櫃子那兒,我的眼珠和櫃子上的一根釘子隻差了0.0001cm,她卻並沒有發現這一點。
“飯店裏打的招牌都是活魚……”
“那你怎麼不活著啃呢!”她叫。
那一次之後我才知道,原來做魚之前是要把魚殺掉剖幹淨的……
把魚放進鍋裏,立刻蓋上蓋子,等油不太迸的時候再掀開個小縫,扔進去蔥薑蒜,過一會兒再把酒倒上。
同居後,爸媽第一次來看我們的時候,我在她的指導下做了一頓糊味頗重的魚招待他們。
那對退休老幹部夫婦平素吃菜最挑,肉老了不吃、菜幫子不吃、湯多了不吃、鹹了不吃、有味精的不吃……可是那天他們把整條魚都吃掉了,而且從頭到尾麵不改色。
我隻嚐了一口,那糊味嗆得我腦門疼,就沒再動筷。
那天吃完之後,我媽就拉著她去裏屋說悄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