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艾斜了李建國一眼,說:“攤上你這樣的娘,至少有一個好處,很鍛煉理解能力。你突然離婚,你是怎麼跟他解釋的?”
李建國敲敲陶和李的頭,問:“給肖艾說說,你媽為什麼要離婚?”
陶和李想了想說:“我沒有和媽媽離婚。她和爸爸離婚了。是嗎,媽媽?吵架了,就不好了,過幾天就好了。又喜歡的了。還是要吵架的,就不要住在一起,在一起吃飯,去動物園看大象還是喜歡的。”
肖艾看看李建國,伸手揉揉她的短發。然後放下孩子,說了句“我去做飯”,便轉身進了廚房。李建國抱起兒子,讓他趴在她身上,輕輕啃咬他的手指和耳朵。
母子間的親昵被林耘開門的聲音打斷。她吃驚地看著眼前的母子倆,無意識地問:“呃,肖艾呢?”
李建國指指廚房,林耘並沒有去,而是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陶和李好奇地打量著林耘。林耘靦腆地笑:“我是林耘,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陶和李。”陶和李看看自己的母親,看到陌生人,讓他有點拘謹。林耘注視著屏幕上定格的《貓和老鼠》,在DVD的遙控器上按下重播鍵。老鼠和貓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追逐。林耘把最適合觀看的位置讓給陶和李,自己換到李建國旁邊,定定地看李建國的側臉。
“如果……如果心意可以比較多少的話,肖艾在你這裏付出的心意是我永遠無法企及的。”林耘堅定地看著李建國的側臉,“以後,我想做的就是讓肖艾覺得太太平平,或許會有點波瀾不驚,甚至偶爾還感覺有點索然無味,但當她總結自己的生活的時候,即便有遺憾也能坦然,就算有波折,最終也願意平靜地回憶。在翻過了這些以後,能像吃饅頭,嚼著嚼著,有一點溫和的甜。雖然我不能保證肯定做得到,但,我準備好了。”
李建國,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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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國母子在肖艾的客廳裏吃過晚飯,在林耘的護送下,下樓打的。林耘看著他們倆乘坐的車融進車流。轉身回去。緊閉毛玻璃門內,肖艾已經把廚房收拾得如同樣板房般閃閃發光。林耘在廚房外喊了一聲:“肖艾,我在這兒。”
回應她的是肖艾壓抑的哭聲。她突然明白,林耘那些朋友為什麼如此反感她,也明白林耘說的:可這些事情就是你做的,後果你要自己消化。她應該早就明白,可始終不願徹底承認,但今天,當一切精神上的自我救贖,在麵對陶和李關於離婚的童言童語時,都瞬間消融,她沒法再逃開內心道德法庭的審判。如果李建國是這一切的主謀,至少她也是從犯。她們在陶和李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離析著他的“吃飯”、他的“去動物園看大象”、他的“喜歡”。讓他在還不明白什麼是“離婚”的時候,不得不去理解對他來說,過於艱澀的“離婚”。
或者她才是主謀,沉溺在一段無望的關係裏,自怨自艾,搖擺不定。把兩個人的問題,拖成三個人的問題,最終波及最無辜的受害者——陶和李。
肖艾坐在冰涼的地板上,用力卻壓抑地哭著。林耘雕像般端坐在廚房外的飯桌前。
…………
林耘抬頭,仰望牆壁上的鍾,還有幾秒,舊的一天就將過去。可,人人都得帶著舊的自己走進新的一天裏。
廚房的門被拉開,林耘看著肖艾用冷水洗臉。
“我給你煮個宵夜。”肖艾說,“想吃什麼?”
“鹹菜肉絲麵吧。”林耘從冰箱裏拿出鹹菜,又從櫃子裏拿出麵條,遞給肖艾。
兩人都不再說話,廚房裏隻剩下做麵條必須發出的豐富聲響。麵條出鍋,兩人吃麵。然後依次梳洗。臨睡前,林耘說:“肖艾,明天你幫給單位裏打個電話,就說你是我表姐,我病了,要請假兩天。”
肖艾問:“你請假幹嘛?”
林耘支支吾吾,小聲說:“和你去周邊旅行一下。嗯,你幫我打電話,我怕我說不好,我一說謊,就很緊張。”
五十
肖艾坐在床邊,看酣睡的林耘。事實上,從7點45分,她醒來按掉鬧鍾以後的整整一個小時裏,她都在看林耘。差不多連她有幾根眼睫毛都快數出來了,可視線就是挪不開。
昨晚那一聲“肖艾,我在這兒”,肖艾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暖融融的。林耘沒有貿然進到廚房裏,來釋放她居高臨下的寬慰和陪伴,更沒有嚐試苦口婆心地開解。隻是安靜地在一牆之隔的廚房外,守著,候著,任肖艾在自責裏滅頂,那恰是肖艾那時那刻需要的。因為有些事情,就是這樣,誰也幫不上忙,就算是林耘,亦然如此。
“林耘?”肖艾湊到林耘耳邊悄聲問,“請假跟誰請?”
林耘無意識地哼哼幾聲。肖艾覺得她這樣子可愛透了,忍不住要捉弄一下。她把已然變涼的手伸進被窩,覆蓋在林耘的胸口。林耘並沒有太大的反應。肖艾流露出一副色老頭的猥褻表情,自得其樂地非禮了一陣。又覺得自己著實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