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你來了,肖艾,你別著急,我隻是沒帶錢包。”李建國舉著叉子,表情是一種裝模作樣的嚴肅。
肖艾怒氣衝衝地給李建國付清早餐費,拖著她走出餐廳。假日早晨的街頭,冷冷清清。肖艾擺開架勢,似乎準備和李建國狠狠吵一架。但李建國隻對自己身後的林耘感興趣,盯著林耘細細端詳。她看夠了,才轉身對著肖艾。
“肖艾……”李建國湊近肖艾,輕喚她的名字。
林耘無聲無息地走進早餐店,點了杯熱牛奶捧在手裏,然後隔著玻璃看李建國把腦袋靠在肖艾的肩膀上。她聽不見她們在說什麼,隻覺得李建國像個稚拙的孩子,又像個解不開的迷局。而肖艾怒氣衝衝的樣子,讓蕭瑟的街頭染上了一點昂然生機。
談話隻持續了五分鍾,一杯牛奶喝光,林耘看見肖艾掏出錢包遞給李建國幾張紙幣。李建國把錢裝進兜裏,懶洋洋地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肖艾衝林耘招招手,林耘擱下杯子,放了幾枚硬幣,起身,出門,牽起肖艾的手。
“她沒事吧?”林耘望著李建國身影消失的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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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有什麼事兒?”肖艾搖搖頭。
…………
李建國踩著街沿上筆直的盲道,閉著眼往前走。偶爾停下來,看看前麵有沒有障礙。拐過街角,她踮著腳站定,從一數到七,又從七數回一。然後轉身,斜倚在一幢陳舊大廈的牆麵上,看肖艾和林耘漸漸縮小的背影溶進朝陽裏。
她努力把嘴角勾起來,從包裏掏出漆黑的PSP,按了幾下,屏幕上隻有電量過低的提醒。
三十六
範蕭薔說肖艾的人格分裂得很嚴重。她可以在瞬間從茂名路上一支花變身成渾身油煙味道的勞動婦女。她遊走在乙醚香水風塵氛圍和奧妙洗衣粉味道交織的的雙重世界裏。隻是,林耘對肖艾生活的滲透讓她身上的油煙和洗衣粉味更加濃重。特別是在一個意外之後。
那天黃昏的時候,肖艾從沙發邊走過,左腳絆在右腳上,被地球引力拽著倒向正準備去洗澡的林耘。林耘猝不及防,倒伏在茶幾上的一堆小核桃殼裏。隻有保暖內衣包裹的胳膊肘蹭破了好大一塊。
胳膊肘真是個奇怪的部位。平時它的感覺很遲鈍,用力揪也不怎麼疼。可一旦它出了岔子,哪怕是稍微破點皮,就可以讓人不太平好久。冬天傷口好得特別慢,胳膊肘又是個活動頻繁的部位,所以好幾天時間裏,無論是磕一下,還是碰一記,都會疼得林耘倒吸冷氣。
這讓肖艾身體裏勞動婦女的一麵占領了所有情感、態度、價值觀的精神高地,母性更是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泛濫。這種泛濫直接表現為把林耘當成嬰兒般照料著,讓她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林耘本來有些不適應,但看肖艾興致勃勃,也就和她一道樂在其中了。
一個星期下來,林耘的胳膊肘是痊愈了,肖艾卻灰頭土臉。臨睡前,她跟林耘說:“明天還是你洗碗,你盛飯,你晾衣服,還有,自己洗澡、洗頭,還得幫我拖地板。我真是沒有做賢妻良母的天賦。”
林耘摸摸肖艾的不算太嬌嫩的手,淺淺地笑:“很賢惠。肖艾你真的很複雜,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和蕭薔姐姐在……跳舞……就是……”
肖艾的嗓子眼裏突然發出“咯咯”聲,她替林耘說出了讀書人可能不太明白的專業名詞:“跳豔舞,三貼。就是老胳膊老腿,不太靈活,節奏感也比較差,所以搞得跟古典摔跤和柔道的混合版似的。當然,我得負主要責任,我跳國標都跟七爺八爺逛大街一樣。你接著說。”
被肖艾一打岔,林耘一下子想不起自己說到什麼地方了,想了一會兒才說:“我覺得你好看。當時就覺得你特別好看。我就坐在大廳裏,最左邊的那顆大文竹那邊。”
“一見鍾情?”肖艾兩眼放光。情侶相處久了,含羞帶怯的朦朧感消退,很多以前不好意思問的心路曆程漸漸變得可以順其自然地說出來。林耘在暗處憧憬肖艾的曆史,肖艾本人並沒有掌握第一手材料,隻零零落落聽林耘說起過。所以一直揣著這份好奇心,就是找不到合適的氛圍,契機,話茬來問問。
“我不知道,我以前從沒進過酒吧。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酒吧裏的跳舞的人都會讓我這麼……這麼困惑。”林耘純真地笑著,“可,你真的叫我很困惑。”
林耘停了一下,肖艾沒插話,靜靜地等林耘整理自己的思路。
“我一直在胡思亂想,我很想認識你,想……可這是不對的,不道德的。雖然,我早知道西柏姐姐和蕭薔姐姐的關係,可我從來沒有想過,這會發生在我身上。這是……不對的。”
肖艾覺得自己該在林耘講述她少年維特的煩惱時,給予理解與安慰,可她實在忍不住從胸膛裏迸發的笑意。她悶在林耘肩膀上笑暢快了,才想起一個關鍵問題:“你除了想認識我,還想幹嗎?”
“想……”林耘顧左右而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