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萍搖搖頭，正要開口。甘家琪看著康娜，輕聲說，“一起吃飯吧？”
“走。”康娜上前一步，拍拍思萍。思萍正要挪步，甘家琪的目光在她腳附近的地上掠了一下。
“你們在這等會兒，我開過來。”
她們對坐在靠窗的位置，幽靜的燈光，沒頂地打下來。牆側有花香暗暗傳來。
居然一局無話。等到起身要送思萍回時，
康娜輕輕地說了聲：“送你回校吧，我和她住一起。”
住在一起的日子，床頭點點微紅的燈光，厚厚軟軟的被枕，幾本書，和令人恍惚的花香。都是真真切切的。
可真當夜深如海的時候，一切又更像幻影流沙。
“又下雨了。”暮色來的時候，康娜拉窗簾看見院子裏青濕的小石子路。
家琪什麼也沒說，去了院子裏。采了些花，回來散在鼓鼓的土陶罐裏，細細的水晶瓶裏。
康娜看見她額發和花瓣上滿是細細的碎雨。
“你這是幹嘛，花總要落的！”康娜有些不解，皺著眉嘟噥著。
甘家琪沒吭聲，一個人跑到廚房裏丁丁當當地擺弄著。沒多大一會，端出來一大杯酸奶和一些吃的悄悄地放在桌上。又跑回房間裏抱住一個靠枕縮在椅子裏。
入夜的時候，雨早停了。
當屋子隻有剛破開木瓜的清香在飄蕩時，月光和院子裏常年擺置的那瓶青瓷裏的水相遇了。也許，它們是相互懂得的吧。
月光像水一樣從窗外曼漫進來，她們身在水中，卻不覺水流。
睡夢真厚重，還潤潤的，像沾滿了一夜的雨滴。偶爾醒來的時候，她能感覺到家琪像個孩子一樣靜靜蜷在那裏，又時不時往自己身上貼著。
一大早，康娜的電話就響了。
“姐，這邊要修馬路了，店聽說也要拆遷了。你快過來一下。”
她心裏微微一沉。急忙穿好衣服，看見甘家琪還在熟睡，便拎著包一個人往外趕。
等到店裏的時候，林漂和康健都在。
“怎麼回事？”康娜一進門急著問。
“還是要拆遷。”
這時，又有個電話打到店裏。
“是康小姐嗎，我們是拆遷辦的，有個店麵拆遷的合約要簽，你有空來一趟吧。”
康娜放下電話，“是拆遷辦的，我過去看看”
“姐，我跟你去吧？”
“不用。”
她出門的時候，不小心一腳踩到小石子，差點摔跤。趕緊扶住了門框，心突突地跳。
從拆遷辦出來的時候，人疲憊不堪，心裏也異樣的不舒服。
正打算回家的時候，電話響了。
“家琪她…”是林漂的聲音，幾乎是說不下去。
“她怎麼了？”
“她…你剛走，她就來店裏了。”
“她現在哪裏？”
“她…現在醫院裏。”林漂哽咽著再也說不出來。
“她到底怎麼了！”康娜厲聲道。
“她…剛走了。”林漂說完就失聲哭起來。
“啊…”
“我…我才知道…你們…她走的時候…太快了…實在太快了…隻說了一句話…”林漂忍著哭後嘶啞的聲音。
電話裏一陣死灰般沉默，突然那頭傳來康健的哭喊聲。“姐，她說她愛你。”
康娜手一鬆，電話扔在了地上。
很多女人，等這句話，等一生。
她呆滯房間最深的黑暗裏，拚命在想昨晚家琪跟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隻想起那滿頭的雨珠。
她靠在牆角，不停地念：
“昨晚該給你煮點薑茶。”
轉瞬又淚流滿麵：
“我要知道這是你的最後一天，我會伏在你耳邊，吻吻你的麵頰。再給你輕輕塞好被角。”
“我再不會介意你從前清傲而倔強的脾氣，今天我要早點起來給你梳妝，至少讓你看上去還是那麼美麗。”
“我不想你對我們的愛有任何遺憾，家琪，用力抱抱你。你在睡夢中能體會到我的愛嗎？”
而如今一切都是那麼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