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段(1 / 3)

我們的第一個女兒。

3700克,七斤四兩重。

我為孩子取名字叫做“周續。”

又過了兩三年,在周荊的六十五虛歲大壽上,我們得到了我們的第二個孩子,這次是個男孩子。

“叫什麼呢?”他問。

“還是我做主嗎?”我問。

“當然你做主。你是博士。”

“周榕。”

一隻貓跑過來,扒著搖籃邊上望。

這是墓園貓的第幾代子孫了?我已經算不清楚。

我們住著大大的庭院,我不再是妓女,而是十幾隻貓和兩個孩子的母親。

孩子一天一天長大。續是個霸道的姐姐,榕是陽光的弟弟。

有一天,周荊帶他們出去釣魚。榕釣上來一條二十五公斤的大魚,興奮的十歲小男孩跑去推他年老的父親。

“爹的,爹的,我釣上來了,我溜了它一個多小時,還是釣上來了!”

老父親安詳地望著他,嘴角帶著笑意,卻久久沒有回答。

周荊,在他享年七十五歲的時候,突發腦溢血死亡。

我在醫院陪他,看著這個爛人休息得如此開心,平靜。

榕跑過來安慰我。“媽咪,爹的和SNOW去了一個地方,你不要難過。”

SNOW是兩個月前過世的白貓。

陽光灑下來,我伸手輕輕觸碰這個我人生中唯一的合法丈夫,將他滿布著老年斑的皮膚,試圖去撫平,撫平。

下葬之後,便是暑假。我同往常一樣,帶著續和榕回國度假。

小孩子們長大得神速,續告訴我說,她在S市有了網友,這次回去一定要見麵。我說好,好。

結果那天我開車送她去聚會,卻走錯了路。

下著雨的天氣,續撅著嘴巴,不停跟電話那頭的男生撒嬌,卻不知道幫我問一問路。城市變化得太厲害,我的衛星導航儀又偏偏出了故障。

“媽咪,越開越沒有路了。我要去的是21 CENTERY公園,不是郊區哎!”

“媽咪老了。”我調頭,終於看到一大片綠地。“看看那個是不是?”

我們下車走路。

“啊……這裏不是我要去的地方,而是另外一個公園。”續失望萬分。

我卻停下來腳步。

“南山園……?”我喃喃念。“續,這不是公園。”

“是什麼?”

“是……墓園。”壽比南山。

續嚇了一跳。

我卻忍不住走進去。

張續和張榕,下葬都是在這裏。

張榕的墓穴,還是我出錢買的。我記得這個地方,這個名字。

遙遙望見了。

舊舊的碑,滿目荒煙蔓草。

“媽……媽咪。”續乖巧地跟著我。“你不開心嗎?媽咪對不起,我不該這麼跟您說話。”

“乖。”我勉強地笑。“媽咪沒有不開心。媽咪有朋友葬在這裏,你願意陪我去看一看麼?”

我牽著女兒,走近那裏。

雨細密密的,打在我的肩膀上。

我看了一會。

“媽咪。”續搖搖我的手。“他們一定是媽咪最好的朋友是嗎?”

“你怎麼知道?”

“看,我和弟弟的名字。”

張續。1979-2006。

張榕。1980-2006。

墓碑上很空。

空的可以讓人徹底地忘記,或是全盤地,記起。

整個人生已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