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是她在玻璃天花板旁邊的頂樓畫室裏畫的,我蓋著白色被單,露著背躺在床上,整張畫大得簡直像一麵牆一樣。現在想來,大多數畫雖然裸露,但並沒有淫穢之感,鄺維的畫技還是值得肯定的。
“紙箱裏有一些,畫卷裏的是大幅的,留在我家裏的都是平時你穿著衣服時畫的,我就不還給你了。……而這一些……是我對你愛的證明,就當留作紀念吧。”
“謝謝你。”
“把門打開,至少讓我把畫親手交給你。”
我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說:“你就放在門口吧。”
她呆了一呆,頗為狼狽地點點頭,然後戴上墨鏡,像個失魂落魄的孀婦一樣跌跌撞撞地下了樓。
我走到陽台,看見她還是站在車前往上看,墨鏡擋住了她的目光,我看不清她的神色。我們這樣對看了很久,最後我退下陽台,準備開門去把紙箱搬進來。
就在我打開防盜門的一刹那,有個人突然衝下樓把門猛地拉開,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推倒在地上。
“你是誰?”
對方把兩道門都關上,我被他關在房裏了。
“陳小鬆,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他得意地笑了起來,這個時候我才記起來,他原本是鄺維的一個床伴。有一次我在鄺維家裏擦地板,抬起頭時就看見他猥瑣的目光盯著我敞開的領口。後來他一直求鄺維說情想把我搞上床,這個人根本是個丈著家裏有幾個臭錢,成日無所事事的混混。原本他以為鄺維生活圈裏的人,說幾句愛就可以一拍即合的,但是鄺維拒絕了,還聯合我耍了他一次。
“你想幹什麼?”我想聲色具厲地吼一聲,卻發現自己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我全身都嚇軟了,不停地顫唞起來。
“幹什麼?”他“嘿嘿”冷笑了幾聲。
我隻覺得頭皮發麻,“你敢亂來我就喊人了!”
“喊人?”他似乎覺得好笑,“是啊,光天化日的,我好怕啊,哈哈……這時候大人上班,小孩上學,老人家送孫子去幼兒園,你喊誰啊?這個新公寓很氣派呢!就是太偏僻了!你喊誰啊?等那些老頭老太去喊人來砸門,我早就溜之大吉了。不信你可以試試。”
我翻身想爬到裏屋把門關上,但是他上前幾步把我抱了起來。我不顧一切地尖叫,用沒有知覺的手臂抱緊自己。我亂蹬的腿踢翻了很多玻璃飾品、絨布玩具,台燈線一拉,“哐”地一聲拉倒了台燈。
他用枕巾堵了我的嘴,我雙手亂抓亂推,整個床罩全掀到一邊,最後我趁著他拉床罩的空擋從床上翻身滾下來。
“你不喜歡在床上?好,站著更刺激!”
我逃到陽台上,拉開防風玻璃想跳下去,即使是四樓我也不在乎。但是我幾乎沒有力氣抬腿,我已經嚇得沒有力氣了。我看見鄺維冷若冰霜地站在那裏抬頭看著我,我喊著“鄺維救命,鄺維救命”,可是喉嚨裏隻發出幾個模糊不清的音。我驚恐的眼睛似乎給她帶來了筷感,她冷酷地笑著,轉身上了車,揚長而去。
我突然明白了,這個男人是鄺維帶來的,鄺維知道什麼樣的事會給我最大的打擊。她早就計劃好了的……
大楠……媽媽……爸爸……救救我!瀲光……
我被攔腰扛了回去,落地窗發出嘶啞的拉滑聲,我背貼著玻璃整個人騰空了。
我閉上眼睛。我又想起那一天晚上,我也是背貼著卡車又油又髒的窗玻璃,碎玻璃割痛了我的背。車裏有一盞昏黃的燈,燈光照在那張和我近在咫尺的臉上。我唯一的感覺是那張臉像畢加索的畫一樣扭曲著。於是我閉上眼睛,我夢想著愛情,我想象我們是熱戀中的情侶,他英俊的臉正對我微笑。他嘴裏的惡臭之氣變成了另一種味道,像淡淡的薄荷口香糖的味道。我一邊想象一邊沉睡,這樣我可以忘掉被撕裂的疼痛。也不知過了對久,“啪!”地一聲,我像個破布娃娃一樣掉在地上。我聽見了笑聲,罵罵咧咧的聲音,緊接著我再次被提了起來,像一隻無辜的小貓一樣輕飄飄的。
後來我一直做一個夢,可是夢裏那個被釘在卡車上的女孩子卻是一個陌生的女孩子,雖然我始終看不見那張臉,但是我知道那個不是我,這時我則在深深的小巷裏奔跑。後來我明白那是潛意識裏我希望這一切會降臨在別人身上,這一切不會發生在我身上。這一切怎麼可能發生在我身上呢?可是……那隻是一個夢罷了。
“哐當!”受驚的風鈴猝響,然後在房裏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叮當——叮當——”
我睜開眼睛,風鈴還在搖擺。我的內衣被撕掉,那個人隨手一甩,又碰響了風鈴。
“叮當——叮當——叮當——”
不能讓她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