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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飯,槐花飯!”
小姑娘興奮地從小板凳上蹦躂起來。十來歲的女孩兒,好似湖邊的翠柳, 早已顯露些出亭亭玉立的模樣,寬大的裙擺隨動作飛揚起來, 如同怒放的花朵,加之她生得又好, 笑得比朝陽還燦爛,倒是頗有些灼若芙蕖出綠波的意味。
董娘子先是有些得意,果然是像她, 可又看著閨女“過於活潑”的動作,又不由一窒。
“快停下來, 止步!誰教你這麼起來的, 我說過多少次了。笑不露齒, 行不動裙,坐不露膝,站不倚門。把裙擺放下來, 慢慢走過來。你瞧瞧你, 別說是仙,咳咳, 你連普通人家的閨秀都比不上。”
“哎呀, 娘, 你就別念叨了。”大妞聞言無奈道, “我本來就是什麼閨秀,我就是一個農村的野丫頭。真像你說得那樣,我還怎麼幹活兒啊?”
“你那套行不通了。”她擺擺手,肅著小臉道,“我們站在什麼山頭,就該唱什麼山頭的歌。”
“怎麼就不能幹活了。”董娘子又好氣又好笑,“你瞧瞧我。”
大妞敬畏地看著母親姿態嫻雅地織布,一舉一動,放進畫框裏就是一幅活生生的仕女圖啊。
“幹活也可以幹得很優雅,知不知道,像你這樣的,看五年及笄後誰敢要你。”
大妞捂著被戳的額頭,腆著臉笑道:“那不是總有瞎了眼的嗎,我先去摘槐花,等摘完槐花,我一定學會優雅,好不好?”
說著,她就一把掀裙子別在腰間,雙手抱住院裏的大槐樹就往上爬。
董娘子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她連忙上前,就同拎小貓小狗一樣把這傻閨女拎下來,擺擺手同趕鴨子一樣。
“走走走,趕快走,進去把米洗幹淨,菜洗好。”
“那槐花呢?”大妞一麵被推著向前,一麵回頭不舍地看著滿樹繁花。
“我來摘!你不準出來偷看!”
大妞撲哧一笑:“娘,你還說我呢,你還不是一樣也爬樹。我進去了,保證不偷看,一定維持你大家千金的形象。
“天哪,唉。”董娘子看著她蹦蹦跳跳進門去,不由扶額長歎,“怎麼生了這麼一個野丫頭,又笨又饞。”
“還爬樹呢,我需要爬樹嗎?”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趁左右無人,足尖輕點,輕輕一躍,就如鳥兒一樣輕盈地落在樹梢,手中不知何時挽著花籃,花朵如流動的雲彩,自動前仆後繼鑽進這個永遠也填不滿的竹籃裏。
大妞對屋外綠蔭中的奇景絲毫不知,她熟門熟路地步入廚房,洗米洗菜,處理食材。
她也隻能在她爹不在的時候進進廚房,幫幫忙。沒錯,一家之主董大郎,是不準閨女進廚房的,甚至,他連家務活兒都不準她幹。
“這哪裏是你呆得地方,快出去玩,別薰著了你,待會兒爹叫你吃飯,乖,大妞聽話,再不出去,爹可要生氣了。”
這樣的話語,在大妞前世短短二十載的人生中,可是聞所未聞的。
大妞前世並不叫大妞,她有一個一般但是也沒這麼土氣的名字,叫做張靜。她父母早年離異,各自組建了新家庭,也有了新兒女,所以,對於兩方來說,她都是一個多餘的人。
小時候她在父母家輾轉,如同一顆皮球,被踢來踢去。寄人籬下的滋味比刀割還要難受。那些弟弟妹妹和所謂新爸爸新媽媽看她眼神,更是讓她如鯁在喉。許多年後她才明白,那是一種……看著息肉的眼神,好像在說,這東西本來就不該在這裏,到底要忍多久才能把她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