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寶劍雙蛟龍(1 / 2)

開元十五年,長安。端陽節前幾天,賀知章約上張若虛、王昌齡和剛剛從西北邊塞回京述職的岑參,來到芙蓉園酒樓,準備一聚。

“芙蓉園換廚子啦?”岑參解下佩劍,擱在包廂一角的馬紮上邊,回身拿起用紅色絨線裝訂的絲帛菜單《芙蓉譜》翻了翻,不覺皺起了眉頭。

“不錯”,賀知章道:“岑將軍多日不在京中,是以不知。今年三月時,這家新來了幾個廚子,菜譜也換了。”

“原來做淮揚菜的小吳師傅呢?”岑參問道。

“去宮裏做事啦。”賀知章微微一笑。

“哦,”岑參點了點頭,就不再追問了,繼續翻看著新菜譜。“紅豆流沙角,還有吳江蔥油麵,都沒有了?”

“那個,恐怕要等到端陽節宮中大宴,再看看有沒有了。”張若虛笑道。

“唉”,岑參歎了一口氣。

“岑將軍不必煩惱。這新菜譜雖比以往不同,卻也別有風味。何不點幾樣新菜試試?”王昌齡一邊說著,一邊指點著《芙蓉譜》上的一些圖畫。原來這芙蓉園的菜譜,皆是將菜式的形狀用五色絲線繡成圖案,附在菜名之旁,以供客人點菜時參考。岑參順著王昌齡的指點看去,隻見“罐燜牛肉”旁邊繡著一隻牛角,“羅宋鮮湯”旁邊繡著一隻胡蘿卜和幾片卷心菜葉,似乎都是一些頗具異國情調的菜式。

王昌齡見岑參注目於那幾樣新菜,就也笑道:“是西域菜。岑將軍久在關塞,想來不甚稀罕。這裏原有幾個做江南菜的師傅,隻是不知手藝比小吳師傅如何。”

“這不是西域菜。”岑參說道。

“什麼?”王昌齡和張若虛都是一驚。就連一直在旁邊垂手招待、未發一言的酒樓侍應,也頗感驚訝地抬眼望向岑參。

“這是鮮卑菜。”岑參接著說道:“西域多食羊,多烤物。不做湯水,隻飲奶酒。這罐燜牛肉,近年雖然也流行於西域,卻起源於漠北極寒之地,並非西域原創。這羅宋湯,乃是幾種異樣蔬菜,加一種鮮卑特有的香辛料調製而成。香料秘不外傳,故非鮮卑廚師,不能辦到。”

“哦?”賀知章聽了,一邊點頭,一邊若有所思。

“岑將軍果然見多識廣,”王昌齡笑道:“我們隻知新來的廚子是胡人,哪裏知道,西域和鮮卑還有這大區別。”

“鮮卑不是獨孤伽羅太皇太後的老家麼?”張若虛忽然想起。

“不錯,”賀知章道:“國朝高祖與幾位元勳,原是北周後裔,有鮮卑血統。隻是這幾年與我唐來往卻少。開元八年重開使驛之後,一向也隻是聊備禮節,不似西域與大食生意熱絡。不想這位大廚,竟有心來這邊做事。”

“那就嚐嚐鮮?”岑參笑道,“我在西域都吃不到的鮮卑菜,不想京中竟有原汁原味的。”

“點菜!”王昌齡招呼著那個侍應。四人指指畫畫,點了一樣罐燜牛肉,一樣酥香羊腿,一樣鮮奶烤魚,一樣鱘鰉魚籽,外加一例羅宋湯。點心譜裏還有幾十種各式糕點(跟今天在新疆出土的那些唐代曲奇餅的形狀差不多),看得人眼花繚亂。張若虛就請那個侍應幫忙推薦。侍應很熱心地推薦了幾樣點心,然後問道:“各位大人,可還用些什麼酒水麼?”

“就來蜀郡貢酒……”岑參還沒說完,賀知章攔住他道:“誒,岑將軍有所不知。這西域菜色,需得配西域的葡萄美酒,方為相得益彰。”

“大人好眼力”,那侍應躬身道,“西樓下有專設的葡萄酒櫃,大人可以移步到那邊自選。”

“這菜譜上沒有酒水目錄嗎?”岑參問道。

“不好意思,敝店裏新來了一位調酒師,正在更新酒藏。新的葡萄酒譜,還在製作之中。”那侍應答道。

“哦,那就算了”,岑參道,“堂倌您給我們推薦幾樣酒水好了。”

“這個小的卻是不敢”,那侍應又欠了欠身,道:“這位大師帶來的新式葡萄酒,少說也有百十來種。好多都是小的從未見過的。”

“那您讓那位酒師過來幫我們看看好了。”王昌齡說。

“不好意思,這位大師隻負責調酒,不做酒保的。”那侍應答道。

“怎麼這位調酒大師(“大師”兩個字,拉長了語調),這樣大的架子?”張若虛眉頭一挑,似乎有些不悅。

“唔”,賀知章笑道:“貴店藏龍臥虎。新換了大廚我還知道;這酒師也換了,我卻不知。”

“回大人的話,”那侍應道:“這位大師是上個月才來的。”

“這麼大的架子,莫非也是胡人不成?”張若虛語帶譏諷地問道。

“是的。”那侍應答道。

“哦?哈哈!”賀知章笑道:“這倒奇了。是你們大廚一起帶來的麼?”

“這卻又不是。”那侍應答道:“這位大師不是大廚介紹來的。”

“那他是誰介紹來的?”岑參似乎也感到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