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段(1 / 2)

提供下載與在線閱讀

(一)

在簡君的懷裏醒來的時候還是夜裏,我索性睜了眼瞪著黑漆漆的空氣。過了一會兒,我的眼睛漸漸適應了這黑暗,才驟然發現簡君閃亮的雙眸也正凝望著我。

我現在的姿勢是側躺在她的臂彎裏,她的手環過我的頭搭在我的肩上,而我的臉則貼在她的胸`前。

“你做噩夢了?”簡君輕聲地問我。我嚅動嘴唇正要含糊的回答,卻恰好輕輕的觸碰到她的睡衣,濕漉漉的,難道我睡覺流口水麼?

“你哭了。”她總是這樣善解人意,“你夢見什麼了?”

原來我真的哭了。

我從她的懷裏坐起來,點燃了一支煙,我說,“我夢見她了,你不是一直要知道她的故事麼,現在我說,你要不要聽?”

第一次見到阿星的時候我正在哭。其實我並不是一個愛哭鬼,我這幾年,記得起來的哭的次數屈指可數,可是似乎總和阿星有關,我第一次見她就是淚眼婆娑,這是不是一種宿命?如果說這是一種宿命的話,那麼我第一次見到她就是用著一種仰視的姿勢,這是不是也暗示著我以後在她麵前一直難以摒棄的卑微?

那年,我十八歲。那天,是我來到這個江南的城市的第一天。我第一次坐上轟隆隆的火車,第一次離開我生活的小城,來到這個美麗如天堂的城市上大學。我第一個到了寢室,不久陸陸續續又來了七個人,問了才知道我們都是計算機係,而且還是同一個班的,但是我和身邊洋溢著歡笑的她們的最大區別在於她們的父母陪同她們來,而我是隻身一人。

我一個人去交了學費,一個人領了書,一個人扛了棉被到太陽下去曬,一個人用竹竿把床架支起來,我一個人做著這些事情,雖然第一次坐火車的我下車的時候已經吐得臉都綠了,可是這些事情還是要強打精神去做,更重要的是做這些事情身體疲勞至極之後可以讓我不想家。

可是等一切都忙完幾乎暈倒在床上的時候,我還是揪心揪肺的思念起我在家鄉的那張書桌,那盞台燈,那張小床。我那時候還沒有學會用被單蒙住頭無聲的流淚,我隻得跑到陽台,倚著欄杆,環抱著雙膝,把頭埋在手臂裏低聲抽泣。

“你餓不餓?”阿星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在我的頭頂響起來。

我的寢室在一樓,當時的情形是我蹲在陽台內,而她站在陽台外。

我被嚇了一跳,胡亂擦了眼淚抬頭看她,阿星的腿修長而美,尤其在仰視的視角看來更是如此。我記得那天阿星穿一件很寬大的白色T恤,胸`前是一隻歪著腦袋很乖的小貓圖案,下配一條牛仔穗邊短褲。那件T恤太寬鬆,她就把下擺收起在右邊腰間鬆鬆的打一個結,因為這個結,她的T恤就皺褶出一種斜致,在陽台外亭亭玉立。她的皮膚很白,那天接近中秋,月光傾瀉在她光潔的皮膚上,籠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黃色,但有時我回憶起這一幕的時候,我又不免懷疑,那光芒根本是發自阿星自己的身體。

我被她的問題問得一頭霧水,又兼還在想家的情緒以及被這個問題和這個人嚇了一跳的驚慌之中,所以就懵懵懂懂的點了一下頭。

“那我們去吃東西。”阿星彎下腰,把手伸進陽台,我竟似受了催眠一樣,接住她的手站了起來,看清了她的臉。阿星的五官都很精致,尤其是眼睛,彎彎的是月牙的形狀,眼珠黑而亮,後來我常對她說,她的眼睛最像她的名字,沈若星。

我把手撐在欄杆上跳了幾跳,沒能跳出去。阿星撲哧的笑起來,在右頰淡淡浮出一個酒窩,可愛而嫵媚。最後一跳的時候,阿星伸手抱住我的腰向上托,終於使我跨出陽台,隻是我一個重心不穩,順勢就跌在她的懷裏。

阿星隨意的紮一個馬尾,沒有收入頭繩的碎發散在耳邊,輕輕掃過我的鼻尖,悠悠然是淡淡的香氣。

“走。”等我站穩,阿星牽起我的手就往外走。我自小並不習慣和人身體接觸,也極少和人牽手,隻是阿星牽我的手就那麼自然而然。

我們走在夜晚空無一人的校園小徑,頭頂著滿天的繁星。聽著自己和阿星的腳步聲,我有種恍惚的感覺,似乎一切都很不可思議,我來到異鄉的第一個晚上,跟一個陌生的女孩子一起翻出宿舍走在這樣的夜空下去吃東西,真是有趣。

走了十分鍾,來到後校門處,我們的學校在山上,並沒有圍牆,所謂後校門也不過是地理上的一個稱呼,其實並沒有什麼門作為阻礙。阿星一路上也不和我說話,隻到了這裏說了一句,“前麵不遠處就有東西吃。”我舉目望去,看到一點燈光,忽然心裏打了一個激靈,覺得這情境很似聊齋,這個美若天仙的女子會不會是狐狸精,她怎麼就站在我的陽台外,怎麼就帶著我走了這麼遠的路,這樣一想,渾身就是一涼,又不敢撒腿就跑,胡思亂想著,來到一家小店。

“老板,我要兩塊豆皮。”阿星脆生生的喊。

屋裏出來一個胖胖的老頭,笑眯眯的捧著兩個碟子,是兩塊金燦燦的豆腐皮,在當地,他們喊它“素鵝”。

“小姑娘,你又來吃啦?”胖老頭樂嗬嗬的說,阿星也樂嗬嗬的答,“我還帶了一個小姑娘呢,我這不但是回頭客,還帶了新客人來,該不該給我打個折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