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又放慢。她跟我快跑到村口了,我正以為她也許能破紀錄,一直跟我跑到前村去,忽然發現背後跟班早沒了人影,這個笨蛋是跑太久決定放棄了還是跑的過程中又跌到田裏去了?我反而停下車等了她好久,估計她不會跟上來的時候,蹬起車又前進。返回來在一個金黃的稻田旁發現她躺在稻草遮蓋的田埂上,口裏咬著一根稻梗,閉目養神。我一按鈴鐺,她翻開眼皮坐起身望我,我居高臨下問她:“你在做稻田守望者?”她糾正我:“麥田守望者。”又說她充其量算個稻草人。我問她怎麼懶成這樣,跑著跑著不跑了,她說我要去的地方太遙遠,估計是新世紀長征,隻好等她下一次做好準備再跟我跑。我撇嘴說:“借口!”表情並不如語氣,反而帶著一點甜蜜的笑意蹬車走了。
她張望著我的背影。
“那次我看見她白色的群角在風中飛揚,炎熱夏天的下午,感到一陣清涼。”
“還有呢?”
“生前是做狗仔隊的吧,八卦得有了水平。”
“——還有就是,在此之前不幾天她對我態度很惡劣,說我沒有安全感。”
“所以你一下來就向我們要安全感來看看?——哦,不好意思為這個把你打成這樣。”
“……沒關係,我不是計較的人。隨便賠個萬兒八千醫藥費,這件事我就忘記了。驗傷科也可以不去了。”
“萬兒八千,好說好說。”死鬼們掏錢挺快。
我其實早想和她和好,就是沒有契機。有一天她突然在我麵前指著我,開口就來:“迎新年我要拘捕你。”把我嚇了一跳。她跟著才不慌不忙地說那段我是小偷她是失主,我偷了她的心的話。我當時潛意識認為這是我們和好的契機,不如順著她這些話轉幾個圈言歸於好,可是心裏卻一陣不服氣的莫名委屈,聽到她說我偷她心,鼻子一酸硬是口不對心原本想說的一句說不出來。隻想,我的心又找誰要?嘴巴一硬不酸不涼扔幾句回過去,她一副興高采烈被打擊,我故意高傲地打她麵前過。走過了卻在她背後跺腳懊悔,有意等了一等看她還有什麼話說,隻要她叫我的名字,我立刻回身抱住她,跟她說:“你才是那個可惡又高明的賊。”
可是,她好像被打擊傻了,在原地一動不動,都不回頭看一看。我就想錯過這次機會,什麼時候才和那個笨蛋和好?
過不兩天她把小三從土丘上踹下來,正掉在我腳邊,我抬頭,她高高地站在土丘上和我對視,接著一轉身走了。她惹的麻煩很少不牽扯上我的。小三父母受我通知,跑來我家把他接回去,並詢問他怎麼搞成這副德行,小三其實還是很講義氣,沒有吱聲。他父母又逼問我,我推說不知道,他們大不信,泱泱走了。我就覺得這樣不行,她遲早要闖大禍,基於從小認識的交情有必要提醒她。所以借這個理由約她晚上出來。
我有時懷疑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懂我,還是根本就不懂我。為什麼她不知道我其實是擔心她闖禍,還以為我說為“男朋友”小三討公道就硬是為他討公道,嫉妒得站不安位,像燒了尾巴的貓一樣團團打轉。雖然,對這一點我實際上很高興,但是那天晚上我的遺憾不是她沒有聽懂我,而是在那種月亮下我們居然什麼也沒發生,甚至是牽個小手。
我們挨著一起坐在地下的時候,我能感覺身旁的她緊張的情緒,我當時心也很跳,背後有點“春之聲”一陣一陣,造成一種氛圍,好像企圖把當晚一切有生命的東西都要拖入愛情裏去。蝴蝶聽到也要臉紅。我覺得在這種情況我們不好老坐在那裏,可是又不知為什麼腳沒有一點想動的意思,那聲音忽然靜下來。我聽到她心跳聲,或者是自己的心跳聲,抑或兩個人同頻率的心跳聲,我感覺我們要發生點什麼,也許我正希望發生點什麼。然後她的小手指靠上來,上麵細細一層汗,緊緊貼著我的小手指。我想,她會不會牽我呢?等了好久,不耐煩了,這個疑問變為:她為什麼還不牽我?幹脆我主動牽她,緊張得有些微顫的手指,悄悄拿上來一點,我知道隻要輕輕向下就把手放到她手上了,可是五根手指在她手背上方空間裏,彈鋼琴一樣彈了好久也沒放下去,又放回原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