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ck靠在路邊的樹杆子上,似乎已經等了我很久。
他看了看手表:“不止五分鍾呢。”
“嗯,比我想象中稍微複雜一些。”我說著,朝街口慢慢走去。
他與我並肩向前:“起初,我以為你想殺gino。”
我告訴他,我不是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可是,我真的有勇氣能付諸行動嗎?何況我又想到marlena,她總是會把我的罪孽攬在自己身上,如果我殺了gino,她一定又會這麼做的。“她愛我,也許這份感情讓她上不了天堂,可我也不想帶給她更沉重的負累墮入地獄。”天堂和地獄之間,總有一塊中間地帶可以收容無所依的靈魂吧?
Jack帶著點向往:“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有一個女人能這樣地愛我。”
“這可說不準,”我笑笑,隨手指了指前麵:“也許下一個路口你就能遇上了。”剛說完這句話,我便看到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女人從拐角處走了過來,個子高挑,一頭濃稠黑發。我心頭猛地一顫,幾乎就要喊出marlena的名字了。可再細看時,卻又覺得這個女人和marlena之間毫無相似之處。我知道,這一類悵惘的誤會,還將在我以後的生活中屢屢發生。
Jack的問話拉回我散亂的思緒,“接下去,你有什麼打算,是不是要回家了?”
我出賣了自己的兄長,背叛了整個家族。我不可能再回芝加哥去做我父親最寵愛的小女兒了。我故作輕鬆:“也許,我會帶著我的顏料和畫筆,做一個流浪的藝術家。”
他提了提肩膀,不以為然的同時帶著點自我嘲弄:“你不可能做什麼藝術家,就像我,做不了他媽的正義使者。”
我們都曾有過一點點夢想,最後,卻不得不親眼看著自己將夢想碎成粉末。
“你會繼續做私酒生意嗎?這的確是個斂財的好方法。”他說。
“斂財,我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收買像我這樣的小警察。”
“私酒的競爭太激烈了。何況,”我搖了搖頭,“人生充滿了苦難和歡樂,而酒精能使苦難暫時遠離,會令快樂蓬勃加倍,普通的百姓離不開它,國會裏那些道貌岸然的議員們更離不開,你看著吧,禁酒令維持不了多久了。私酒販子已經是個沒落的行業了。”我說這番話的時候是1932年的夏天。1933年12月,禁酒令在全國正式廢除。當然,那時候我還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先知,我隻是按照自己的直覺在侃侃而談。我不想停下來,因為隻有這樣,我的腦子才不會有空去想那些傷心事。
前麵有一家看起來不錯的飯館,jack站停了腳:“去吃點東西吧,你多久沒正正經經吃頓飯了?”
我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因為我沒心情去計算時間。但我還是跟著他進了飯店,侍者問我要什麼時,我點了一份海鮮湯和玉米餅。又酸又辣的濃湯差一點嗆出我的眼淚,我告訴jack,marlena第一次為我做飯,煮的便是這兩道菜。我試圖讓自己不要去想的那些事,可它們自己會跳到我的眼前來,我實在也無可奈何了。
Jack衝我歎了口氣:“你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忘了她?”
“隨著時間流逝,傷痛自然會慢慢轉淡,可是,”我苦笑:“我又怎麼可能忘了她呢?”
“那就等著讓時間來衝淡傷痛吧。”
“除了這樣,我別無選擇。”
半個小時後,侍者把碗碟撤了下去,我的那一份食物幾乎沒怎麼動過。Jack看在眼裏,說:“要不給你來一杯威士忌?”
我搖搖頭:“不如來一杯黑咖啡吧。”我已經喝了太多的酒,夠了,就像他說的,悲傷的情緒不需要表演,隻需深埋在心底,滲透進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