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遇到秦風是在上海的百樂門舞廳。
那天,富天洋行的吳太太給旗袍店掛了電話,讓胡師傅派人把上個月定的段子披肩送到長陽街的百樂門舞廳。
那天是吳太太的誕辰,吳先生包下整個舞廳為她慶祝,當天來了不少達官貴人,張燈結彩熱鬧極了。
吳太太一樂就說著要給親近的小姐妹看看她新定的披肩,那可是用吳先生上月從歐洲帶回來的上等蕾絲鑲嵌而製,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拿出來顯擺一番。
胡師傅掛了電話,就把以晴叫到跟前。
他推了推懸在鼻梁上的老花鏡說:“以晴,長陽街的百樂門舞廳你認得嗎?”
以晴聽說過這個地方,與她搭班的小蓮跟她提過,那地方離他們住的地方不遠,坐黃包車的話大概也就十來分鍾的時間。
“認得。”她放下手邊的繡品,把腰間的圍裙解開,她知道胡師傅是要她去送東西。
“拿著,坐黃包車去吧,天色不早了,送完就直接回家吧。”
胡師傅往以晴手裏塞了些錢,又把一個絲綢的袋子遞給她。
“到了那裏就說找今天過誕辰的吳太太,記住了嗎?”胡師傅還是有些不放心。
到百樂門的時候,天色已黑。
舞廳的門麵很大,門口擺著許多花籃,花籃上飄著大紅色的綢帶,上麵寫著助詞。
門柱上的燈泡照亮堂堂的,照得以晴都快睜不開眼,她將手中的絲綢袋子又拽緊了幾分,探著腦袋向裏麵看。
“在看什麼!”突然有人拍了她右肩,又從她左邊繞道她麵前。
是他。
秦家少爺。
她一開始是不願理睬他的,沒有吭聲繞過他向舞廳裏麵走。
可是他卻偏偏執意要與她講話,又從她身後一個快步擋在她麵前。
“我在跟你說話,你難道沒有聽見?”少年的臉上還是那副傲慢的樣子。
他抬著眼睛打量她,因為他個子高,她又低著頭,所有他隻能看到她烏黑的頭頂和白皙的額頭。
“我…我還有事。”她終於開口,胡師傅交代她辦得事情她不敢怠慢半分,何況這位吳太太還是店裏的常客,得罪不得。
“你來跳舞?”他好奇她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來這舞廳做什麼。
“我來送東西。”她將手中的袋子提了提,抬眼看他一眼又謹慎地收回。
他見她那副膽小乖巧的樣子就忍不住想逗她,於是一把搶走她手裏的綢緞袋子舉得老高,孩子氣地說:“什麼好東西我瞧瞧!”
她見秦少爺搶了客人的東西,急的又羞又怒,她跟在他身後跑,可是他步子大速度又快,她怎麼也趕不上。
“別鬧了,會扯壞的。”她跑不動了,停在原地喘粗氣。
她的臉紅紅的,細而長的眉毛鎖在一起在眉心打了個結。
“還給你也行,但我有一個條件。”他把袋子舉地老高跑回她跟前。
“什…什麼條件?”她望著他手中的袋子,遙不可及。
這次他終於看清了她的臉,她是很典型的江南人的長相,細長的瓜子臉,小巧而秀氣的鼻子,她的眼睛不大,但是清澈幹淨,對了,她眼角有顆痣,母親曾告訴他,眼角有痣的人特容易哭,想到這兒他便不敢再戲弄她,保不準一會兒她就要梨花帶雨地哭起來。
“給。”他把袋子還給她,他看到她的掌心,那天受傷的地方果然留下來幾條白白的疤,他突然覺得心裏有些難過,可是他明明就不是那麼憐香惜玉的人啊,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