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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屍
明宣德年間,蘇州發生一件官銀被盜案,從鄰縣送往蘇州府衙的銀車在半道上被一夥強賊劫走,負責押送銀兩的官兵全部死於賊刀之下,隻除了一個剛進衙門當差不久的小毛頭,他被賊砍傷肩部,倒在地上裝死逃過一劫,被人救起後送回蘇州醫治。
蘇州縣太爺因為丟失的這筆官銀數目巨大,擔心上頭怪罪下來自己烏紗難保,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三天兩頭派人到小毛頭那打聽可看見賊眾長什麼樣?這小毛頭雖說已當差,可終究還是個孩子,當時情況危急,他隻知道當天行劫的賊眾少說也有二十幾個,個個身形魁梧身手不凡,取人腦袋就如切蘿卜一樣,想起來都渾身直打哆嗦,更何況這段時間一直大雨不停,賊眾們留下的所有痕跡都被衝刷得幹幹淨淨,哪裏還有什麼線索?小毛頭被問得急了,幹脆咬緊牙關一言不發,直把縣太爺派去的人氣得想狠狠給他幾巴掌。蘇州縣太爺見從他這裏問不出個什麼,心裏懊惱卻又無計可施,隻得將擔子都推給了衙門捕頭公孫錦,命他半月之內必須破案,不然不僅革職還會挨五十大板,公孫錦萬般不得已接了這趟苦差,帶著捕快女兒公孫翎和其它一眾大小衙役每日明查暗訪,希望能查到些蛛絲馬跡,然而日子一晃過去十幾日,案子仍沒有任何進展,公孫父女急得快白了頭發,一籌莫展,眼看時限快到,卻苦思無計,隻等縣太爺一紙革職令下,父女倆立刻便卷鋪蓋走路。
然而世事難料,就在公孫父女倆以為走入絕境之時,一個天大的好消息竟悄然而至。一個在山間砍柴為生的樵夫到衙門報案說,最近雨水太多,西邊臥牛山上發生了泥石流,今天早晨他上山時發現埋了人,讓官府派人去看看,這一看不要緊,這被掩埋在泥石流之下的居然正是那群劫走官銀的搶匪。衙差們把匪眾的屍體都挖了出來,稍稍清點一下,正好二十四具屍體,再加上一個大難不死的,正好二十五個。原來這幫賊人劫走官銀之後便打算將贓銀埋入臥牛山,待風頭過後再取出瓜分,誰料近端時間一直下雨,賊人們沒料到當初挖的埋銀倆的洞穴竟成了自己的墳墓,轉眼間連自己一起都被埋進了這臥牛山裏。
再說這唯一幸存的盜賊,這人姓鄔名大海,是蘇州城外一個員外家請的看家護院,因為腦子不大好使,這員外一直想找機會辭了他,沒想到這人居然跟臥牛山上的劫匪成了一路,將官銀給劫了,害得這員外落下個管教不善之罪。眼下雖然官銀被劫案告破,丟失的銀倆也被找回,但是將鄔大海打入牢中,錄口供、簽字、畫押、審判,再至秋後領刑,這一步一步的程序還是得走的。然而問題又來了,這鄔大海自從被救起後便一直不吃不喝、不吭一聲,癡癡呆呆,就像得了驚惶症一樣,見了誰都瞪大一雙眼,問他什麼也不答應。公孫父女倆一連忙了十幾個日日夜夜,早就已經精疲力盡,不想再跟他耗下去,幹脆如實稟告縣太爺,讓縣太爺在大堂上親自審問,必要時強製鄔大海畫押領刑。
一聽說蘇州府大老爺要開堂審理劫走官銀的大盜,衙門外一早便圍得水泄不通,男女老少大大小小都爭著來瞧稀奇,看看這膽大包天打劫官府的究竟是個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一瞧,果不其然,這人簡直便是塊硬骨頭,站立在堂上怎麼也不下跪,直到官差們狠狠將他膝關節處打彎下去才硬生生的跪在堂上,哪裏像個五天五夜沒吃沒喝的人?縣太爺難得在這麼多人麵前顯擺下官威,一連問了他好幾句話,這鄔大海卻充耳不聞,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裏,縣太爺惱了,從橡木盅裏揀出塊簡子,狠狠扔在堂上,叫一聲:「給我打他五十大板!看他還說不說!」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差撲了上去,按倒鄔大海,掄起手裏的板子劈頭蓋臉的朝他身上打去,直打得氣喘籲籲手軟筋麻,這鄔大海居然氣都沒吭一聲,睜著雙眼死死看著前方,就像打的是別人一樣。圍觀的人都覺奇怪,堂上的人更是看得驚奇,公孫錦活了一把年紀,從來沒見到過這麼剛硬的漢子,平常人莫說挨五十大板,就是區區十板也會痛得死去活來,這鄔大海難道是修習硬功的高手不成?公孫錦撓了撓頭,旁邊的公孫翎給他出主意說:「爹,這人看樣子是練過功夫的,不如去把安仵作請來?他對人身上的功夫知道得比較多,讓他來看看能不能破了鄔大海的功?」
公孫錦隨即請示了縣太爺,得到同意後立即派人去請來了仵作,這姓安的仵作很快來到了堂上,他看了鄔大海許久,忽然伸手將鄔大海的兩隻眼皮掀開仔細看個究竟,公孫父女吃了一驚,剛要製止,卻見鄔大海仍沒什麼反應,隻得隨他去。安仵作看了良久,又摸了摸鄔大海的頭皮,捋了捋胡須,眼睛裏滿是不解,自言自語的說:「這人……沒什麼特別的呀。」堂上的縣太爺此時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徑直問他道:「安仵作,你可有法子破這賊人身上的硬功夫?」安仵作趕緊回稟道:「回大人,小的已經仔細檢查過了,這人並未練過硬功夫。」「什麼?沒練過?那他為什麼怎麼打都不怕?」縣太爺有些吹胡子瞪眼。安仵作答不上話來,回頭又再仔細看了看鄔大海說:「這個……小的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小的隻是有些奇怪,這人脖子上怎麼長出屍斑來了?」這話一說不要緊,眾人一聽都嚇了一跳,堂上頓時亂作一團,縣太爺拚命拍著驚堂木大叫肅靜,好不容易等堂上靜下來,惱怒地道:「安仵作,你在跟本官開玩笑不成?這人明明活得好好的,眼睛睜得比銅鈴還大,怎麼會長什麼屍斑?」安仵作見縣太爺生了氣,急忙跪下道:「小人並未和大人開玩笑,小人……小人隻是如實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