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鋒微微一愣，回頭望了望離他們不過丈許的方丈等人，目光投向葉孤城身後的遠處，笑道：“你說得對，在這兒動手的確不夠盡興，你我不妨上山！”
他一聲長嘯平地而起，掠向山峰。
正值黃昏，他落在山上，就像落在紅顏如血的落日之前。
葉孤城抬頭望著他。
手中的孤城劍嗡嗡嗡連聲顫抖，腳下起了一圈微風，吹散一層黃沙，吹起他腦海微微束起的長發。
他的劍勢自站在這裏便開始積蓄，頂峰時忽然被方丈打斷，換做常人或許需要重新蓄勢，但他手中孤城劍曉通人心，自有劍意，這段時間不但沒有將葉孤城積蓄起來的劍意散去，反而番了一番。
葉孤城長劍未動，先有劍意起。
他身後的方丈等人麵色變了。
觀主眼神閃爍，“他手中的那把劍果然非同尋常，方才爛柯寺那個老禿驢故意在那一刻說話，就是為了打斷葉孤城的蓄勢，其中道理便是一鼓作氣再而衰，萬萬沒想到他的劍居然能將蓄起的劍勢藏在劍身中。葉孤城這一劍必定非同尋常，也不知無鋒會怎麼接。”
在數萬人的目光裏。
葉孤城飛身而起，劍意大作。
嗡！
有境界較低的弟子腰間或背上長劍不受控製自然而起，齊齊飛向葉孤城。
這是萬劍歸宗。
落羽和苦山等人早已經躲到遠處。
唰！
他手中的劍化作一道幻影，看似一劍，又像在這一個瞬間裏落了千萬劍。
一個巨大無比的劍就這樣在眾人麵前出現。
這把巨劍由數不盡的小劍組成，劍的尾端是葉孤城，劍鋒便落向無鋒，而劍身上嚴絲合縫的一柄柄小劍，就像是閃閃發光的鱗。
耀眼無比。
無鋒隻做了一件事。
橫劍，揮劍。
兩劍相擊。
轟隆隆！沒有人能看清楚劍光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兩息之後。
這座高達千丈的山峰上立即一道裂縫由山頂開始蔓延，又從山腳開始陷落。
無數巨石從山上滾下。
此時情形，如同有百萬雄獅怒吼，氣勢震天。
哢哢
數千丈的山峰由這一劍開始向兩邊移動，接連不斷，異象橫生。
延綿三十裏。
一座山自此時向兩側分開，正如天變。
彌世劍不知何時已經從苦山背上下來，他定定站著，看著眼前青山的變化，喃喃自語，“當年師傅他老人家破入元嬰時一劍劈開秋彤峰和回轉峰，自那時開始淩雲渡四峰化作五峰。”
“對師傅他當年的每一件事我都心向往之，那一劍尤其如此，生平最大心願便是似師傅他老人家那樣能一劍斷山。沒想到，我還沒走到這一步就已經修為盡廢，倒是我這個便宜徒弟先到了這一步。”
秋彤真人望著空中的葉孤城顯然也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往事，麵沉如水。
日炎真人歎了一聲，道：“青山自今日起，就要變作青峽了。”
十數萬弟子已然鴉雀無聲，望著空中的葉孤城，就像看著神明，當一劍斷山嶽的傳說真實發生在眼前，其中震撼便不是傳說那麼簡單。
“無鋒怎麼樣？”喟歎觀主的臉上閃過一絲幸災樂禍。
他此時也看出來了，葉孤城方才正是氣勢頂峰，無鋒選擇第一個出場，實在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青山下，煙塵散盡，砂石不再流動之後。
一道身影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
正是無鋒。
他拄著木劍，從新生的裂縫狹道中走了出來，渾身已經破破爛爛，嘴角有未擦幹的血絲，氣勢有些萎靡，“我輸了。”
另一邊，落羽以手扶額，“真丟臉。”
陽關弟子出世，向來叱吒風雲，極少有輸的時候，更不必說對方指出了一劍就輸了的時候。
即便無鋒是敗在了自家老大手裏，落羽還是忍不住覺得丟臉。
丟陽關的臉。
無鋒一步步退回了人群，他沒有什麼懊惱的情緒，方才如果不是他當機立斷提劍阻擋，此刻已經生死未卜。
葉孤城回頭，“第一局，我贏了。”
鴉雀無聲。
一劍定輸贏，一劍斷山嶽。
葉孤城站在山前，身形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但誰都知道，自今日起，他身後的這座山便再也和他脫不了關係。
葉孤城緩緩回頭。
身後峽穀恢複了寂靜，沉默，還有一貫的厚重。
我見青山多嫵媚。
料青山見我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