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困擾地看著我，搖搖頭，“不，我是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你。”我指了指我旁邊的沙發，示意她坐下，“不管怎麼樣，我覺得我們應該說清楚。”
左單坐著，局促不安，她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的運動布鞋，我也跟著欣賞了一會兒，這是一雙很普通的鞋子，不過左單很喜歡，都洗得有些泛白了，準確地說，左單喜歡自己所有的舊衣服，和她的高薪不成比例的，左單真的很少買新衣，當然她的衣服一般都還不錯是另外一回事。常常就看她盯著那幾件衣服穿，直到它們損毀才會丟棄。我猜想她是個很戀舊的人，這也是我的苦惱，一個心裏永遠有著舊日愛人的左單，是不是我可以接受的？
可是一個晚上不能就這麼對一雙鞋鑒賞下去啊，我想了想，還是先開了口，“左單，我想你也不是不明白我的心意。”她抬起頭，眼睛明亮，卻不說話，我隻能繼續說下去，“我覺得你也不是對我完全沒有好感的，是不是？”左單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我稍稍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過去喜歡那個秦雪，可你自己也說了，你們是不可能再在一起了。我也曾經喜歡過別人，但是現在，我喜歡你。為什麼，我們不能試著相處呢？”哎，真的是年紀越大，越不要臉皮了，這麼赤摞裸的話，真不相信是我說出來的。
左單又把頭埋下，我開始覺得心口發涼，這算不算是無聲的拒絕啊？我鼓起勇氣繼續說，“你不要覺得不好拒絕，如果你真的無法接受我，那我們還是可以做普通朋友的。你也可以繼續租我的房子住下去。沒關係的，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同事，對不對？”我在心裏還加了一句，咱們還都是LES呢，能碰上也真不容易。
左單還是悶不吭聲，我反而有些輕鬆了，想說的話已經說完了，我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了，這樣的結局也不是沒有預料過的。正打算再繼續說點什麼，哀悼我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的辦公室兼同居戀情，左單終於開了她的金口，“我也喜歡你，方芸。”
一時間，我覺得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傻乎乎地盯著她看，左單的臉明顯紅了，她重複道，“是的，方芸，我也喜歡你，或者說，我也有些愛上你了。我一直試圖避開你，隻不過是我不敢相信愛情了，尤其是我們這樣的。”
我急欲開口辯護，左單做了個手勢攔住我，“更準確的說法是，我不相信的，不是你，其實是我自己。”她把自己放倒在沙發上，眼睛盯著窗外，我也一起看去，那是城市特有的天空，即使是深夜，也不會是黑色，灰蒙蒙的，泛著紅光，如同我們曖昧的心情。“你知道嗎，我離開家的時候並沒有多麼難過，就像我聽到他們要結婚的消息時也並沒有像想象的那樣傷心一樣。我知道兩個女孩子的愛情是不會為世人所容的，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孝順的她一定會遵從父母的意思嫁給某個男孩子的。既然這樣，能嫁給一直深愛她的小勇哥哥，能夠安安穩穩，備受嗬護地過一輩子，這不是很好嗎？”
她回過頭，看著我，“你明白嗎？我其實沒有我以為的那樣愛著秦雪。我可以毫不在意地看著他們的婚禮，做個稱職的伴娘，看著秦雪哭得萬般傷心也不會流下半滴眼淚。原來我是個那麼自私而冷漠的人。從開始就設好的結局如我所料的發生了，就像一個設計好的程序得到了預期的答案，我一點也不吃驚，反而像個旁觀者一樣冷靜自製。”她笑得平靜，我卻心頭發緊。
“我離開，是因為我無法忍受她看著我傷心而愧疚的眼神，無法看著滿臉幸福的小勇哥哥毫不知情，一如既往地對我好，隻要我還留在那裏，秦雪就不可能真正接受小勇哥哥的愛。其實，秦雪根本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先背棄這段感情的人，是我。”
“方芸，你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好到我都忍不住動心愛上你了，但是我對你的愛又會持續多久呢？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許到你也決定結婚的那一天吧？我是個自私而任性的人，可能你現在不會覺得，但是如果真的這樣在一起了，你就會發現，我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樣。”很明顯，說這段話費了左單很大的力氣，她略顯疲態地看著我，“方芸，你有多愛我？你究竟想要什麼？一段風花雪月，纏綿悱惻的愛情，然後哭著和我告別？不，方芸，我不想這樣，我累了，不想再做別人生命裏的過客。如果是那樣，我們不如不要開始。”她露出一絲苦笑，“即便是我們都有些動心。我想你也知道了，我是一定要離開的，我不責怪秦雪選擇了婚姻，她有她的不得已，但是我大概是沒辦法和她作出同樣的選擇，所以我隻能出國，我知道這不是個徹底解決問題的方法，但至少可以讓我走得遠一點，離婚姻也更遠一點。方芸，你看清楚，我的肩膀太單薄，負擔不起兩個人的未來。我隻能選擇我要走的路，而你呢？究竟想要什麼樣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