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成為一種習慣 上
「要不要一起去看DDP的音樂祭?」
電話裏流瀉出他低沉充滿節奏感的嗓音時,他倒還真的愣了一下。
可能是太常見麵、也可能是太習慣A的存在。所以透過電話的A,倒真的令他感覺陌生了點,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原來這個人光是聲音,就能夠如此熨貼地刺進他心底,令他的心為之震動。
「音……音樂祭?」
「對啊,這周末,小B推薦我們去看的,聽說還不錯,隻是票價有點貴就是了。」
A用那種重低音的嗓音笑著,他幾乎就要脫口說好。但他勒令自己不能像個雀躍的小女生。
「應該是DDC吧?DDP是酸鹼指示劑耶。」
「喔,是嗎?哈哈,我英文最不行了,二十六個字母在我看來都長得一樣。」
「好是好,不過你有錢嗎?已經月底了耶。」
「安啦,我手上剛好有兩張票,免錢的,想說你應該也剛結束期中考,對吧?」
『我手上剛好有兩張票』,他想,A一定永遠不會明白,這種隻在男女偶像劇中才聽得見的對白,對他的意義有多麽重大。
就好像對他說『偶爾能像這樣,和你兩個人單獨出來也不錯。』一樣。
就好像對他說『我今天玩得很開心。』一樣。
就好像對他說,『我喜歡你。』一樣。
他和A從國中就認識了,他們是同班同學,一起組合熱音社,其實就是搞Band,他是Vocal,A則是貝斯手兼副Vocal。當時還有個帥哥學弟當鼓手,一個奇怪的學長當Keyboard手,可惜他們國中念的是男校,否則他覺得這種組合一定會在校內掀起轟動。
高中後他們還是死性不改,即使功課壓力大到榨乾人,A還是我行我素地唱著他所愛的歌。
A喜歡雙人合唱的歌,最好是有分部的那種。那個時代剛好是電子編曲剛紅起來的時候,輸入固定的曲風、節拍和調性,就能做出三分到五分不等的曲子來。
A的聲音低沉而極富男性魅力,屬於光聽聲音就能讓人渾身戰栗的那種,而他的聲音偏細偏高,透過電子錄音後,聽起來就像一位溫柔的女孩子,但又不是完全女聲,轉折的地方仍能聽出幾分陽剛氣息,就像是漂亮的男人扮成女裝的感覺那樣。
大概是因為聲音的特性,遇上男女對唱的歌曲,因為男校找不到女學生,到外校去找合作夥伴又很麻煩,畢竟懂搖滾懂metal的女生實在太少了,
與其說是玩band,不如說他們都比較熱衷在錄音和電子編曲上,band隻是這些的後備條件。
大概是因為他們對外型都沒什麽自信,也有人說他們這一個世代是宅世代,既然如此,band的形態也應該與時俱進,比起顯眼的長相、誇張的化妝、戲劇性的服裝和展演,可以更專注在聲音及編曲的細膩度上,畫麵的欠缺可以用CG甚至抽象的動畫來填補。
熱音社的大學長回到社團看到他們這樣搞時,整個很不以為然。他認為搖滾band的魂魄就在於現場演奏,就是那種火辣辣的、正麵相迎的衝擊感令人為之瘋狂。
但是A不那麽覺得,其實以他的外表而言,就算是現場band也絕對可以迷倒一堆人,應該說他的外表比起聲音還更容易迷惑人。
「什麽事情都是習慣就好了。」A對學長說。
「習慣了,就不會覺得奇怪。真理其實也不過是一種大家都認同的習慣。」
據說他當年到熱音社應募Vocal時,其他人多少都會梳個頭發、穿件皮衣之類的,但A就穿著夾拖,上身是白色吊嘎,就這樣大剌剌地站到麥克風前。
『我想麻煩你們一件事。』
A當時揚起下巴,對著滿座凶神惡煞的學長說。
『請你們用布把眼睛蒙起來。』
他一直後悔那天沒跟A去應募現場,聼說當時學長們麵麵相覷,想說哪裏來這麽囂張的學弟。當時一個學長覺得好玩,就勸大家姑且一試,頂多發現被耍後再蓋布袋就是了。學長們用黑布遮眼睛,圍坐在練團室的麥克風旁,少了視覺,大家都有些坐立難安。
但下一秒所有人都忘卻了眼睛被遮住了事。A的聲音從麥克風裏流瀉出來,當時他唱的是Machel Beble的成名曲「Home」,聲音最開始集中在麥克風那頭,很快地滲透到空氣中,在靜無人聲的練團室擴散、渲染,像一根直挺挺的陰[jīng],火辣辣地刺進每個人體內深處,狂抽猛插,然後縞潮,留下難以言喻的酥|麻感和痙孿。
那一天晚上,團練室裏每個學長都覺得自己被強暴了。
第二天,A就接到了來自校內的匿名告白信。
還是要重申一下,A念的是男校。
他是在A成為無可動搖的Vocal後,才被A一手拉進了這個band裏。比起媽媽是聲樂家的A,他其實極少開口唱歌。屬於那種跟大家到卡拉OK店,也總是默默地躲到一角,隻有在周傑倫這種大眾歌曲出來時才會小聲跟著唱的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