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了另一頭客廳的門外。
有光。
我將眼睛湊向門縫
外公外婆,正坐在客廳的藤椅子上看著那台小小的15吋電視。
客廳沒開燈,鄉下人習慣節儉。光是從那電視銀幕送出來的。
我稍微調整一下我的視角望向那電視,我很想知道什節目會讓
兩個老人家看得如此專注。
方盒子中,裝著彩虹。
就是那種所有節目都播完了,一條一條彩色直條的畫麵,
我小時後都稱它做彩虹。
這有什麼好看的?
我的視線又慢慢遊回兩老身上。
他們依然專注。
外公和外婆都有嚴重的老花眼,平時都戴著老花眼鏡。
外公的老花眼鏡是黑色粗框的,外婆的是金色有鏈子的因她
常會忘記自己把眼鏡放在哪。
我突然發現了一件事。
鏡片下專注的的兩雙眼睛是紅色的,整顆眼球是血紅色的。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大叫。
一麵慶幸自己叫出來的是靜音。
我無法理解自己竟然有辦法那樣冷靜地輕手輕腳轉身走回正廳。
但當我抬起頭望向神桌上的觀音神像,我再也無法保持冷靜。
觀音的臉不見了!
換上了一張骷髏臉。
兩個黑洞盯著我,在神桌旁紅色的燈照耀下,詭異到了極點。
我幾乎是半爬半跌地衝出正廳衝往三合院的院子裏。
一瞬間,所有正常的色彩都抽離。
天空有蘋果綠色的雲,遠方的油菜花田是銀白色的,
其他的東西不是黑色就是白色。
Danse Macabre!
尖銳的小提琴聲劃破天空傳來。
§
「汪!汪!
一條藍色與紫色混合的狗撕牙裂嘴地對著我狂吠。
阿黃?阿紫?阿藍?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沒命地拔腿就跑,不停地跑。
這不是過去的世界。
這是哪裏?
俑道中央那電梯的B44F,是個什麼樣的世界?
我隻能不停地跑,跑到我再也跑不動了不得不停下來
彎著身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熱汗和著冷汗從額頭滴到地板裏
一起被吸入泥土裏不見了。
§
火車的聲音,我聽到了。
抬起頭。
火車的車頭,我也看到了。
是自強號。
火車駛過我眼前我並沒有揮手,但火車裏的每一個乘客,
都用力地對著我揮手。
一張張沒有表情的臉,一雙雙血紅色的眼睛,
有幾個還因為揮太用力把手給揮斷掉了下來。
再也忍不住,我吐了。
跪在地上,吐得一踏糊塗。
吐到沒有東西可以吐,連又苦又酸的胃液都給吐了出來,灼得我喉嚨好痛。
然後是淚水,流不停,
有些滴到了那堆嘔吐物裏,有些滑進我的嘴裏,又鹹又澀。
又酸又苦又鹹又澀,我的口中和心中充斥著各種味道。
§
「欸別哭了!」
起頭,是他。
好想好想撲上去緊緊摟住我心愛的他,他會安慰我,一切都會沒事。
可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是這個世界的一分子。
「把手給我。」他微笑地將右手伸到跪在地上的我麵前來。
看到他的笑容,我的心好痛。
我是如此地愛你但你要我如何把手交給你?
我完全想起了你手指頭上那隻戒指是你的陪葬物,是你母親含著眼淚
戴上躺在棺木裏你那僵硬的手指上的戒指。
你叫我如何伸出手去握住你的手?
我隻能不住地搖頭。
他的笑容瞬間凍結了,他哭了。
紅色的血水從他的眼眶流出來,流了他滿臉滿衣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