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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本

這樣的愛情,這樣的無助,在這樣紙醉金迷的城市裏不過是一頁縮影,一個標本。

——題記

那是一具放上了些時日的屍體。

一具標本。

白天浸泡在福爾馬林裏,晚上,被人悄悄撈出來,擱在屍床上。

這是間規模不太大的醫院,沒有專門存放屍體標本的室房。又或者,以前有,但早因荒廢而另作他用。所以現在,這標本隻能夠就這樣,放在停屍間裏,與其他一些等待親屬認領的屍體一樣。

繁華的大都市今年天災人禍似乎特別多。一場酒後駕駛,一次高空襲物,一霎生無可戀……就這樣,不管是誰,都成了這裏的一員。生前再有權有勢,此時能夠占的也就僅一床之位,再遲點,更是化作靡粉飛塵隨風化了。

緊繃的弦鬆開,生命脆弱得可怕,早上還曾見過的人,到晚上,見到的可能就隻剩屍體。抑或,一堆血肉。

狹窄的停屍間,比斑馬線還整齊的掩屍布下,一雙雙僵硬的腳上係著屍牌,冷風下,若有若無的飄搖格外詭異。

……E1311、E1312、E1313、E1314。標著整齊號碼的屍牌很快到了盡頭,最後,是那具標本。E1314的編號下有兩個小字:歧憶。

上麵寫的是什麼誠然已經不再重要,那隻是這具標本以前的名字,現在,屬於他的僅有一個編號:E1314。

停屍間的另一頭,門無聲打開。有人進來,白色口罩,白色大褂,遮掩不住滿身的疲憊,胸襟上別著名牌:“主刀醫生 樓雨”。

積滿灰塵的燈管光線極為混濁,忽明忽暗,閃爍不定。長年不滅的暗光打落地磚,將人影幽長地拉在上麵。

皮鞋踏在地麵的聲音很輕,像是怕吵醒那些永遠沉睡的人們。腳步聲逐漸放緩,然後停下,停在房間的最盡頭,停在那具標本麵前。

從標本的角度來說,這是具工序不太過關的標本。沒有將存在殘損的內髒掏空,也沒有剃去多餘的毛發,僅將身體內的血液放盡,灌注進福爾馬林而已。製作標本的人不是第一次做標本了,隻是這一次,握在手中的刀始終顫唞得太厲害,最後,隻能夠這樣處理。

掩屍布被輕輕揭開,樓雨動作很慢,凝視著赤摞的屍體一點點露出,五官,直至半身。

不難看得出,雖然工序不過關,但這確實是具很俊美的屍體。

屍體保存得極是良好,完全沒有腐化,失去血色的肌膚,因為浸泡的原因呈微粉色,散發出死亡特有的美感。

二十出頭的青年,沉睡在福爾馬林中,定格在屍床上,永遠銘刻於人生最絢麗的時段。

不像其它屍體那樣支離破碎,麵目難辨,這是具很完整的屍體。青年蒼白的臉輪廓分明,五官勻稱。靜謐的身軀不像標本,而更像工藝品。惟一遺憾的是其胸膛上有五條刀傷,極深,有兩道更是穿膛而過。已經盡可能的縫合起來了,還是顯得十分猙獰。尤其是,在這樣瘦削的屍體上。

停屍間的冷氣開得很低,冷得讓人瑟縮。樓雨低聲咳嗽,握住屍體因常從福爾馬林中取出取進而有些微浮腫的腳,將刺眼的屍牌解下。

屍體腳部的浮腫很微,普通醫生根本無法察覺。是因為太熟悉了吧……因為太熟悉,所以無法容忍青年身體絲毫的變化。所以,用這樣的方法挽留……

“以後不能相見得這樣頻繁了。”樓雨低頭憐惜地摸著青年的腳,將屍牌擱在一旁,默念。

屍牌有兩麵,一邊寫著編號姓名,另外一麵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