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許久之後,當再度用最親密的方式切身感覺到他的存在之後,長樂才終於從這場渾渾噩噩的夢境中清醒過來。
這下她放開了甲衣,轉而緊緊環住他的腰身,將烏發撒滿了他雪白的衣袂,仿佛是要宣告著一切為她所有的歸屬。
“我想了許久,也隻想到這個法子能夠永遠脫離過去的一切,永遠和你在一起,這些日子委屈你了……”顧淵將薄唇輕貼於她的額際低語,聲音化去清冷,滿載濃濃的不舍與自責。
“為什麼不告訴我,哪怕隻是隻言片語也好啊。”她嘴裏說著怨懟的話,雙手卻絲毫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顧淵低頭,又吻了吻她的眉眼,嘆息道:“無論是哪一方都不好惹,唯有斷個幹凈,才能重新開始。”
長樂由著他溫存,卻蹙眉道:“你就不怕我隨你殉情?”
他的眸色明顯沈了沈,擁著她的雙臂下意識收緊,停頓片刻後道:“樂兒答應過我,所以一定會守承諾。”
這時她又想起臨別時他說的話,方知蘊涵深意,卻不禁失笑,還真是委婉呢。
片刻後,長樂似想起什麼,仰頭凝視他道:“瑞王捉拿叛黨之時,是你給裴元通風報信的對不對?張貴妃之子的所在也是你讓人傳信的對不對?原來你早已有謀劃?”
麵對她揣測與接連發問,顧淵卻絲毫也沒有驚詫,隻是唇邊浮著淺笑的凝視她算是默認。
長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總以為可以用權力或是別的占有你,如今才知,原來我隻是一步一步落進了你的網裏。”
對於此話,顧淵沒有解釋也沒有反駁,隻是驀地一翻身又十指相扣的把她壓在了床榻上。
即便久別重逢的喜悅也讓她貪圖著更多的纏綿,可是剛剛驟雨初歇,她已有些受不住,於是半哀求半撒嬌道:“再這麼下去天就要亮了。”
然而這些時日的分別已經讓顧淵瘋狂,他不由分說的壓了下來,氣息不穩的伏在她耳邊道:“時候還早,我自有分寸,不會耽擱上路的。”
接下來,長樂的抗議和哀求就都融化在了一片隱忍的輕銀中,流淌進了無邊的夜幕裏。
很快,長公主在封地消失的消息就傳到了長安。
那時候裴元正與眾朝臣一起在禦書房商討政務。
新登基的天子畢竟還是個孩子,坐在龍椅上一雙腳都懸在半空,專心致誌的聽朝臣們討論得激烈。
他們每討論出一個結果都會象征性的詢問天子的看法,而天子也隻是不厭其煩的重複著同樣的一句話:“朕無異議。”
正是一片君臣祥和的情形,內務總管帶著信使焦急來報:“長公主不見了!”
禦書房裏頓時就亂了起來,裴元和幾位與長樂親近的朝臣更是跪下來向年幼的天子請求:“請皇上立刻派人去尋找長公主的下落。”
怎料一直沒有什麼想法的天子這一次竟沒有說同樣的話,而是在頓了許久之後道:“諸位當中有不少都是皇姑母的知己好友,自當比朕更了解皇姑母,可是到了如今,連朕都懂了皇姑母的心意,你們怎的反而不懂了呢?”
天子的話音落下,禦書房中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
裴元以及一幹朝中重臣都陷入沈吟和驚詫,為了他們不曾了解的心意,也為了這位新登基的幼帝。
而此時的江南,正是春花爛漫之時。
長樂褪去繁複華服,僅著一身普通的素色襦裙,笑意嫣然的站在顧淵的身側。
他們穿過熙熙攘攘的街巷,最終停在一戶人家的門前。
顧淵看著陌生的宅府,側頭看向長樂:“這是……”
他的目光一觸上她就變得滿含柔情,看得長樂不由的緋紅了臉,也不回答,隻是上前一步叩了叩門上的銅環。
不一會兒有小廝來開門,問她們是何方來客。
長樂道:“有勞這位小哥通傳,我們從長安來,是你家夫人的舊友。”
那小廝一聽連忙恭敬的稽首,一麵引了他們進去,一麵讓人進去請夫人。
顧淵雖聽長樂提到過江南是她母妃的故鄉,可從不知她在江南還有朋友。
兩人方隨那小廝行至幽靜的庭院,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婦人便滿麵笑容的迎了出來。
顧淵不由得頓住腳步,卻是徹底的怔住了。
眼前這個正試圖向長樂行禮,卻又被她扶住的人竟是多年以前原本已經葬身火海的林姬。
和長樂打過招呼之後,林姬又來向顧淵行禮。
她隻是略欠了欠身,看著他的目光早已沒了多年前的炙烈,倒是多了釋然的平靜。